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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颤抖着说: “可是出于爱……唉,是的,爱。人们总说她有自己的出路。可安娜的‘出路’是什么?哦,就是义无反顾……我知道,就是义无反顾。安娜从不和自己较劲。爱一个人究竟是什么?很久以来,我相信,了解……要完全了解,了解另一具肉体中的每一个秘密、每一个侧面、心灵中的每一丝情绪……也许了解一个人就像爱一个人一样。但这只是一种理论。实际上什么才是了解?能了解一个人到什么程度?能够和一颗陌生的心灵走多远?在梦里?接下来呢?我无法陪她进入器官的自我意识中。我不再需要等她闭上眼和我道别,将我带入另一个时空,引领我进入黑夜……因为存在着两个世界,我们生活在早已熟知的这一维度之外;也许我们在另一个世界会比在这个时空里生活得更加真实……现在我明白了,的确存在另一个维度,一个只属于我们、与他者无关的维度……即便如此,安娜还是会和我道别。白天也是,有时仅仅是一眨眼的工夫,午饭时,在我说话的当儿……我突然发现她不在了。这时,我就会把她叫回来。用力地喊她回来。我觉得我有这权利。对于此事,我拥有一切权利。安娜也跟我意见一致,没有附加条件,没有讨价还价。我们当然睡在同一个房间。我想要这样,我没法忍受分房睡,我不要来回跑,也不想在婚姻中弄什么个人空间,应该摆两张床加一个床头柜,就像在城外家具店的橱窗中看到的那样。或者有可能的话,也可以在床头挂一幅保佑婚姻美满的祷词。安娜睡在另一张床上。我们死后,安娜也会安葬在我旁边的墓穴中。我觉得,已经不能回头了。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生活在一起,一切迹象都表明他们很幸福,就像上帝与人类缔结的契约中规定的那样。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他就有权过上这种陌生的生活。可我总是无法知道什么是爱……理解得了吗?为什么要理解呢?完全没有意义。也许爱比理解更进一步。理解,本就十分罕见。那儿有一条界线……爱,也许是一种有韵律的节奏,出其不意,就像大千世界中突然出现的两个流浪者,在同一氛围中沿着相同的轨迹,由相同的物质组成。这是无法预期的随机行为。甚至可能并不存在。我已经见识过这般情景了?是的,可能吧……我终归不能确定。生活和爱情中的富有韵律的节奏。他们也喜欢做同样的事,听同样的音乐,以同样的速度在街上行走,用同样的节奏在脑海中搜寻对方……这样的情况是多么少见啊!这种现象……在我的想象中,这样的相遇简直就是一种神话。真实的生活绝不是由这么多偶然事件拼成的。我相信,他们的分泌腺也在以同样的方式分泌,同时他们以相同的方式、相同的词汇思考各种现象……我理解,这就是以同一节奏生活。唉,这大概是闻所未闻的。一个快,一个慢,一个活泼,一个呆板,一个热情,一个平和。就是应该这样理解生活和结合……应该在这些不完美的例外中接受幸福。我毕竟是个医生,不是个无足轻重的梦游症患者。我的诊所每天都人满为患,他们抱怨爱情的缺失,‘没有勇气剖析自己’,迷茫地埋怨自己孤独的生活。我知道,即便在脱离单身的人群中,这种现象也很普遍。已经有了人生伴侣的人中间,也有许多这样的例子。各种欺骗、孤独,这些虚伪的人,连大自然都无法尊重他们。我并不孤单,安娜与我同在,她睡在另一张床上,沙龙里摆着一把摇椅,我们一起旅行,一起读书,安娜没有别的生活,她只有我了解的这种生活。她为我的三十二岁生日绣了一个衣领盒子,她揶揄着递给了我,用一种演员的风情配合我遵照传统的市民习俗庆祝。是的,毕竟在这个星球上,上帝与人类的契约允许我们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