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8/9页)
“哈瓦,”我说道,“你这样不公平。”
“把他从这里撵出去!”她劈头一句,两眼闪闪发光,“立即就办!”
她带着一点被冒犯的神情,打了个手势,转身走了。
“对不起,”我说道,“你总得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一下吧。我保证去跟丽蒙娜和那年轻人谈一谈。我认为他是可以劝说的,他会回到理发室去的。但是,首先,我们必须把注意力集中在约尼身上。有理由相信他很快就会回来。我郑重向你保证,一旦他安全回来,我会召开一次家庭生活委员会会议。如果会上决定采取那个行动,我一定毫不犹豫这样做。哈瓦,听我的吧,求你了!”
“我不要活了,让我死……”她突然尖声大喊大叫,就像一个惯坏的孩子在受辱后撒野,“斯鲁利克,我不想活了。”
“哈瓦,”我说,“镇静一点。你知道,我们大伙都支持你,整个基布兹也都支持你。相信我,我会一如既往,尽我的最大努力帮助你。”
“我知道,”她边抽泣边说,把自己的脸埋在一块白手绢里,“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吓昏了头,完全失去了理智,成了一个可怕的老妖婆。斯鲁利克,我希望你原谅我,虽然我对你这般无理放肆,早已无权请求宽恕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羞愧得无地自容,只想一死了之。请你给我一杯水,好吗?”
她喝了水后又说道:“斯鲁利克,把事情的真相全告诉我。我像铁钉一样坚强,挺得住。告诉我你的想法。约拿单还活着吗?活着,还是死了?”
“活着,”我平静地说道,带着一种莫名的坚定,“他活着,而且身体很好。他最近心情不好,只是想走开一下,独自一个人待一阵子。我自己也时常想这样做。你不是也有这种想法吗?我们大家都有。”
她对着我抬起泪水纵横的脸。“在这个大疯人院里,只有你一个人还有人情味。你相信好了,我绝不会忘记你的,我会记得,在那些刽子手中还有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而我却像一头野兽一样攻击他,用最难听的话骂他。”
“哈瓦,”我说,“如果你不生气的话,我想对你说,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这世上痛苦够多的了。让我们一起努力保持镇静。”
“我发誓,”她说道,活像一个受到安抚的孩子一样,“从今以后,你要我干什么,我一定照办。我马上回家,好好休息。你真是我的好天使。但是我仍然认为,他不应该再住在约尼的家里,睡在他的床上。这太不像话了。”
“你说得不错,”我说道,“我想你是对的。但是有理由相信,他迟早会搬回他的老住所去的。等着瞧吧,我们会明白一切的。对了,哈瓦,约里克要是感到不舒服的话,请马上告诉我。要想方设法使他听从医生的吩咐。”
“不过,我是不会再跟他讲话了。他是一个杀人犯,斯鲁利克。你要我投入一个杀人犯的怀抱吗?”
哈瓦一走,我马上去舀了半罐酸奶,吃了一片阿司匹林。我披上外套,去找阿扎赖亚·吉特林。我发现他坐在电话交换台旁。他仍然心乱意烦、坐立不安,因此在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后便起床跑回工作岗位来了。
我走进去时,他吓得缩成一团,然后赶紧递给我一支香烟——实际上,一整包烟,因为他口袋里还有一包。我不得不提醒他我不抽烟。
“斯鲁利克同志,十分抱歉。香烟是最令人憎恨的毒药了。请你原谅。‘斯蒂凡给阿廖沙他最珍贵的宝石;阿廖沙勃然大怒,打断了斯蒂凡的背脊。’实际上,在俄语里,斯蒂凡给阿廖沙的是一把银匙子,但是我把它改成宝石是为了押韵。斯鲁利克,我自感惭愧,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约拿单是我在世上唯一的朋友,他的出走——我意思是他的这次远行——跟我没有丝毫关系。不管你们大家现在怎么想,都与实际情况恰恰相反。斯鲁利克同志,我要你知道,是约拿单邀请我住进他家的。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你甚至可以在下次基布兹大会上公开宣布。他需要有个人在他家里。他甚至一一指给我看他的工具放在哪里,这样我可以随时顶替他,就像你顶替约里克一样。常言道,糟糕的类比是最为尴尬的事,但是你们大家正在犯那个斯宾诺莎称为颠倒因果的错误。约尼决定出走,并非因为我搬进去了。实际上,是他要我搬进去的,因为他早已决定出走了。这是一个把结果错作为原因的典型例子。斯鲁利克同志,你是不是斯宾诺莎的崇拜者?”
“不错,我是。”我说道,“不过,把斯宾诺莎留到清闲的时候再聊。现在我倒想问你一个问题,或者说请你帮个忙。”
“说吧,斯鲁利克同志。照直说吧!你的愿望就是对我的命令。”
“阿扎赖亚,为了免去某些人的心病,你同意不同意先搬回理发室去住,让风头过去后再说?”
他绿色的眼睛里闪起狡黠的亮光,很快又消失了。“不过,现在她是我的女人了。不是他的了。我是说在原则上是这样。”
“阿扎赖亚,我请你帮个忙。只是眼下一时的。我相信你一定知道约里克的健康状况。”
“你是不是想说我对这个也要负责?”
“不,不完全是那样,也许要负部分责任。”
“为约里克?”阿扎赖亚带着冷笑说道,好像一个囚犯把一付手铐套在监狱看守的手腕上,“斯鲁利克同志,听我说,我有消息告诉你。十分钟前约里克亲自给我送来一封信,要我今晚去跟他聊一会儿。还要我带上吉他。耶什克甚至对我说要喝酒,喝它个瓶底朝天。再说,斯鲁利克同志,唯一公平的做法是去问约尼本人,我是不是必须离开他的家。既然这不可能做到,那为什么不问一下丽蒙娜呢?你会大吃一惊的。依我看,你有一切理由要我离开基布兹,任何时候你都可以叫我走。下命令吧!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叫我离开我的女人。这是违法的。”
我又一次想把昨天和前天的东西整理成记录,无疑明天也要这样做。有一件事我不理解。它对我来说简直是一部天书。现在已是十点了。埃特纳在总机值班。阿扎赖亚和丽蒙娜已经去探望约里克了。也许阿扎赖亚在那里正朗读什么东西。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的。约尼仍然杳无音讯。明天我们将报告警察,请丘卜卡和他的侦察员们出动寻找那位出走的浪子。
哈瓦·利夫希茨现在跟我在一起。她给我俩沏了茶,还给我带来了一些蜂蜜润润喉咙。她坐在我的床上,听着音乐。又是勃拉姆斯。已经很久没有这种事了:在这种时刻,一个女人待在我的房里。我要从格里芬的书里引下这么一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