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警察迫害(第2/3页)

“就在中间的版面。时评呼吁大家不要妨碍警务,因为人烟稀少的乡下地区犯罪频发,导致大不列颠上下人心惶惶。我还特意剪下来贴在剪报册里了。时评说,可诉罪数量1929年为十三万零四千五百八十一宗,1930年已经增加到十四万七千零三十宗,暴力犯罪率激增百分之七,现状如此令人心惊,是因为警方执法不严吗?时评如是问。不,时评如是说,绝不是,原因在于妨碍警务现象严重。”

他明显越说越激动。真叫一个尴尬。

“呃,很遗憾。”我说。

“没错,先生,更遗憾的还有呢:等您上楼回房,让毛贼割断喉咙,那才知道厉害。”

“不要这么悲观嘛,亲爱的警长先生,”我安慰道,“我相信绝不会发生这种意外。我刚刚从楼上下来,我可以保证,绝对没有毛贼。”

“可能藏起来了,先生。”

“伺机行动。”多布森警员也来凑热闹。

沃尔斯警长重重叹了口气。

“我自然不希望先生您出事,毕竟您是爵爷的至交好友。但既然您固执己见……”

“哦,扎福诺·里吉斯这种地方,能出什么事儿。”

“说来您别不信,先生。扎福诺·里吉斯民风日下啊。我做梦也想不到,离警局一步之遥的地方,居然有黑脸艺人班子公然演唱滑稽歌曲。”

“您觉着有必要担心?”

“最近有家禽失踪了,”沃尔斯警长严肃地说,“一连好几只家禽。我心里有数。好了,警员,咱们走吧。既然人家要妨碍警务,咱们留下来也无益。晚安,先生。”

“晚安。”

我关好门,奔回卧室。玻琳正翘首以盼地坐在床上。

“是谁?”

“警务人员。”

“他们来做什么?”

“他们说看见你溜进来了。”

“伯弟,我还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啊。”

“哟,别,客气什么。哎,我还是早点撤吧。”

“你要走?”

“鉴于目前种种,”我口气有点生硬,“我也不好在屋里就寝吧。还是去车库好了。”

“楼下没有沙发什么的吗?”

“有啊,诺亚那张,他从亚拉拉特山拖上岸的。我还是去车里睡好。”

“哎,伯弟,我的确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我心软了。毕竟,这事儿也不是这丫头的错。扎飞之前不是说过吗,爱情就是爱情。

“别担心,傻丫头。咱们伍斯特为了撮合有情人终成眷属,什么苦吃不得。你就放心枕着枕头,蜷起小小的粉嫩的脚趾,安心睡吧。我没事。”

说着,我绽开一个慈祥的笑,转身出了门,施施然走下楼梯,打开大门,迈进清香如许的夜色中。还没走出十二码,我就感到肩膀上一股有力的手劲,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都是一阵痛苦。只听一个模糊的身影大喊一声:“逮着了!”

“疼!”我也大喊一声。

这模糊的身影原形毕露:正是扎福诺·里吉斯警局的多布森警员。他一脸不好意思。

“先生,请原谅。我还以为是那个毛贼呢。”

我勉强装出毫不在意、和蔼可亲的样子,好比年轻的乡绅安抚下层阶级。

“不要紧,警员。不要紧,就是出来散散步。”

“明白了,先生,换换空气。”

“说得好。你总结得可谓精辟,可不就是换换空气,紧得慌。”

“是,先生,不远。”

“我是说胸口紧。”

“哦,是,先生。那,先生晚安。”

“沙啦啦,警员。”

我一边往前走,一边忍不住微微发抖。之前车库的门没关,我摸索着找到两座车,很高兴终于清净了。换作平时心情好,多布森警员多半是个活泼有趣的好伴侣,但今晚我宁可自己待一会儿。我爬进车里,朝后一倚,开始酝酿睡意。

假如一切正常,我能坠入黑甜乡吗?其实还真说不好。这个问题到现在也是悬而未决。说起两座车,我一向觉得自己这一辆够舒适的,不过话虽如此,我还真没有试过在里面过夜。这次车为床用,一试之下才发现,在车的构造里,居然有这么多的按钮啊,手柄啊,凸起啊什么的旁逸斜出。

但事实是,我并没有公平的机会完成测验。羊才数了一个排加一半,我突然觉得有一束光打到脸上,接着一个声音命令我下车。

我坐起身。

“啊,警长!”我说。

场面又是一片尴尬。两人面面相觑。

“是您,先生?”

“是。”

“不好意思打搅您了,先生。”

“哪里话。”

“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您,先生。”

“我就想试试能不能在车里睡一会儿,警长。”

“是,先生。”

“今天晚上热得很。”

“的确,先生。”

他语气是毕恭毕敬的,但我心头涌起一阵挥之不去的忧虑:他好像起疑心了。他一言一行都透着点异样,好像认为伯特伦有异于常人。

“屋里不通风。”

“是吗,先生?”

“夏天我常在车里过夜。”

“是吗,先生?”

“晚安,警长。”

“晚安,先生。”

哎,准备睡美容觉的时候被人家打扰,其中滋味谁都有所体会吧。咒语瞬间失灵了,这么说大家明白吧。我再次蜷起身子,但很快就意识到,在目前的环境中,想要安安稳稳地睡一晚,注定是劳而无功。我又开始数羊,数了中等规模的五群,完全没用。我发觉,必须从其他角度采取措施。

其实对于茅舍附近的地域我一直没有好好探查过,不过有天上午为了躲急雨,闯进了园子西南角的一间木屋还是棚屋之类的,平时打零工的花匠师傅用来存放农具花盆之类的东西。若是记得不错,那间棚屋还是木屋的里面堆了好些麻袋布。

那,诸位或许要发话了:麻布袋当床使唤呢,并不是人人心向往之,其实这么想完全有道理。不过在“水凫七号”里待上个半小时,麻袋布的魅力就凸显出来了。纵然对身体发肤显得有点粗糙,纵然那浓浓的老鼠味儿和地下深处的土腥味儿扑鼻而来,但是有一个优点不能不提:麻袋布容许伸展四肢。这会儿伸展四肢正是本人的第一要务。

约莫两分钟后,我就选了一块布料做下榻之用。话说这块麻袋布除了老鼠和霉菌味儿,还夹杂了花匠师傅的浓烈体香。有那么一会儿工夫,我忍不住琢磨,这种混合配方是否有点过于醇厚了呢。不过这东西渐渐也就适应了,约莫一刻钟过后,我已经开始享受这股气息了。我记得自己撑开了两肺,几乎是沉醉其中。就这样,约莫半个小时过后,朦胧的睡意不知不觉席卷而来。

约莫三十五分钟过后,木门突然大开,那熟悉的提灯再次照亮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