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司特卢的女修道院院长(第20/27页)

我年高可敬的母亲,我恭恭敬敬……(等等。)

这封信让堪皮赖阿里夫人开心死了。收到信的时候,她正深悔把柏栾奇佛尔太死了的消息让女儿知道;女儿忧郁到了那种地步,她不知道怎么样才结束得了。她预料会出岔子,简直担心女儿会想到去墨西哥,看看柏栾奇佛尔太谣传遇害的地点;那样一来,她很可能在马德里打听到李萨辣大队长的真名实姓。另一方面,女儿信上的要求,是世上最困难,简直可以说是最荒唐的事。一个女孩子,又不是女修士,而且只是由于一个强盗的疯狂的激情才出了名,说不定她还爱这个强盗:这样一个女孩子,竟然受命做一个修道院的首长,而罗马的王公在这里全有亲戚!不过,堪皮赖阿里夫人心想,据说没有打不得的官司,没有打不赢的官司。维克杜瓦·卡拉法在回信中给了女儿一线希望,一般说来,女儿有的只是一些荒唐的愿望,而事后对这些愿望又很容易生厌。和卡司特卢的修道院有来往的,不问远近,维克杜瓦·卡拉法全去打听,赶到黄昏,她知道好几个月以来,她的朋友红衣主教桑提·古阿特卢就很不开心:他想把他的侄女嫁给本文常常说起的法柏利斯爵爷的长子奥克塔夫·考劳纳。爵爷对他推荐的却是他的次子劳伦佐,因为,那不勒斯国王和教皇最后意见一致,对法焦拉的强盗作战,使他的财产受到了意外损失,所以,为了补救起见,他的长媳必须给考劳纳家庭带进六十万皮阿斯特(三百二十一万法郎),然而红衣主教桑提·古阿特卢,就算用最可笑的方式取消他所有其他亲戚的继承权,拿得出来的也只有三十八万或者四十万埃居。

当天黄昏,还有一部分夜晚时间,维克杜瓦·卡拉法请了老桑提·古阿特卢所有的朋友帮她证实这话真不真。第二天,才七点钟,她就去拜望老红衣主教。

她对他说:

“大人,我们两个人全上了年纪;我们用不着自己骗自己,给不漂亮的事取些漂亮名字。我来,有一件荒唐事同你谈,我能为这事说的话,就是它还不怎么可憎;不过,我承认,我觉得这事滑稽无比。在奥克塔夫·考劳纳和我女儿议婚的时候,我对这年轻人起了好感,所以,他结婚那一天,我有二十万皮阿斯特的田地或者现银给你,请你转交给他。不过,像我这样一个可怜的寡妇,居然做出这样大的牺牲,就该让我女儿海兰做卡司特卢的院长才成。她现在二十七岁,从十九岁起,就没有在修道院外边住过夜。这样,选举就得迟半年举行;事情是合教会法规的。”

老红衣主教生气了,喊道:

“太太,你说什么?你来要求一个无能为力的可怜的老头子的事,就是圣上本人也办不到。”

“所以我方才对大人说,事情是滑稽的。傻瓜们觉得这事荒唐;不过,熟悉教廷掌故的人们,可就另有一种想法了。他们心想:全罗马都知道大人盼望这件婚事成功,我们的圣上、善良的教皇格莱格瓦十三,希望酬谢大人长久而忠心的效劳,不会不予以方便的。其实,这事很有可能,完全合教会法规,我负责;我女儿从明天起就戴白头巾。”

老头子用可怕的声音喊道:

“不过,借神敛财,太太!……”

堪皮赖阿里夫人辞行了。

“你留下的这张纸是什么?”

“万一不要现银的话,这是我拿出来的值二十万皮阿斯特的田地单子。这些田地更换业主这件事,可以很长久地保持秘密;譬方说,考劳纳家可以控告我,我可以输官司……”

“不过,借神敛财,太太!坏透顶的借神敛财!”

“选举一定先要延迟半年。明天我再来听大人吩咐。”

对话若干部分近乎官腔的声调,我觉得有为生在阿尔卑斯山以北的读者解释一下的必要。我要提醒大家,在严格信奉天主教的国家,关于下流题旨的对话,大部是在忏悔间结束的,所以,用恭敬字样或者用讽刺字样,当事人一点也不在乎。

第二天,维克杜瓦·卡拉法听说,在候补卡司特卢的院长职位的三位小姐的名单上,发现了一个重大的事实错误,选举缓半年举行:名单上第二位小姐,家里出过一个叛教的人;她有一个叔祖在乌迪内改奉耶稣教。

堪皮赖阿里夫人觉得她要为法柏利斯·考劳纳的家业加添一份绝大财产,按理也应当到他那边走动走动。经过两天周折,她在邻近罗马的一个村子会到他,可是,会面后,她吓坏了。爵爷平时非常安静,她发现他现在说来说去只是李萨辣(虞耳·柏栾奇佛尔太)上校作战的光荣事迹,请他在这方面保守秘密,看来绝对无望。对于他,上校像一个儿子,比儿子还要好,简直像一个得宠的学生。从福朗德来的某些信,爵爷整天是读了又读。十年以来,为了实现心爱的计划,堪皮赖阿里夫人做了那么多牺牲,万一女儿晓得了李萨辣上校的存在和光荣,心爱的计划岂不落空了吗?

有些情况事实上描绘了这时期的风俗,不过,讲出来也不怎么好受,我想还是秘而不宣了吧。罗马写本的作者费了无限辛苦,探索这些细节的确切时日,但是,我删掉了这些细节。

堪皮赖阿里夫人和考劳纳爵爷会面后两年,海兰做了卡司特卢的院长;可是老红衣主教桑提·古阿特卢,在这次大规模借神敛财行为之后,痛苦万分,死了。这时候,卡司特卢的主教是教廷最美的男子、米兰城的贵族弗朗赛斯科·齐塔狄尼。这年轻人以谦和的风度和尊贵的声调出名,同拜访修道院院长常有来往。特别是院长为了装潢修道院,兴建新走廊,他们来往的机会就分外多了。年轻的主教齐塔狄尼当时二十九岁,疯狂地爱上了美丽的院长。一年以后,进行公诉的时候,一群女修士,作为见证人,讲起主教来,说他尽可能增加访问修道院的次数,时常对她们的院长讲:“我在别的地方发号施令,说起来,不怕难为情,我感到一些快乐;在你面前,我像奴隶一样服从,可是,比起在别的地方发号施令来,我快乐了许多。我发现有一个更高的生命在支配我;我想反抗,可是,除去你的愿望,我不能另有愿望,我宁可看见自己永生永世做你最贱的奴隶,也不要离开你的眼睛去当国王。”

见证人还讲,在他说这些文雅词句的时候,院长常常命令他住口,而且,措辞严厉,显出看不起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