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永不回家(第2/3页)

在火车开往特伦顿的路上,弗兰克·马斯特斯履行起作为父亲的另一个职责: 传授儿子一些关于性爱的常识。弗兰克开口说道:“你知道,夫妻两人会一起做一些别人都无法理解或知晓的私事。”儿子全神贯注地听着,而他则是满脸通红、额头冒汗。同车厢的一位母亲立马带着女儿转过头去,并暗示弗兰克,他的谈话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弗兰克未去理会,继续着自己的话题。长大后的比尔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时说道:“他跑题跑得一塌糊涂,还大声地坚称自己是这方面的专家,不停地表达着自己关于力量和感觉的信念。直到如今,我依旧不知道当时他究竟想要告诉我什么。”

到达劳伦斯维尔之后,弗兰克·马斯特斯带着儿子游览了一圈自己所熟悉的旧地之后,两人一起来到了校长办公室。校长和他们简单地聊了聊,并祝愿比尔在新学校里一切顺利。在返回堪萨斯城之前,弗兰克·马斯特斯给儿子买了人生中第一份冰激凌圣代——一种冰激凌加糖果的调制品,有点像他自己年轻时喜欢吃的那一种。“我以为冰激凌圣代是他向我抛出的橄榄枝,”比尔在回忆录中写道,“谁知道,我大错特错。”相反,他们到了火车站之后,弗兰克·马斯特斯站定,告诉自己的儿子,他被遗弃了。有了伯母萨利承担他接下来4年的费用之后,他宣布:“我觉得我对你的责任已经尽完了。”作为父亲,他会寄一些钱给比尔,圣诞节也可以让他回家,但仅限于此。他警告儿子说,不要向母亲或其他亲戚求助。“你是时候该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弗兰克对自己年幼的儿子说完这句话后,再见也没说一声就转身离去了。那一晚,比尔不停地哭泣,最后在泪水中睡着了。

在劳伦斯维尔,年轻的比尔坚忍地学会了自力更生。他参加足球之类的各种体育活动,没日没夜地泡图书馆——直到上了大学以及医学院之后,他依旧如此。他总是声称:“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优秀的学生,所以不得不努力学习,才能勉强通过考试。”在劳伦斯维尔,比尔和其他男孩相处和睦,其中包括卡尔顿·佩特,他的父母邀请比尔到他们纽约的家里一起过感恩节。敏感的佩特太太很快就看出了这个年轻男孩所遭受过的伤害。比尔后来回忆说,“当她问及关于我父亲的情况时,我向她彻底敞开了心扉。讲完关于我的那些遭遇时,我俩的眼睛里全是泪水。”

临近圣诞节的时候,父亲寄来了一封信,里面还有一笔足够支付往返特伦顿和堪萨斯城旅费的现金。尽管如此,他不在家期间,家里还是老样子,一点儿也没变。比尔在回忆录中说:“在我回家过圣诞节的时候,父亲对我几乎是视而不见。”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比尔还是像母亲担心的那样,宣布圣诞节的第二天就启程离开——不在家过他12月27日的15岁生日。数年之后他愤愤不平地解释说:“我只是觉得,作为报复,将来我也不会赡养他。当他说家里不会再资助我的时候,我就开始接受了他丢给我的残酷考验。”

伊斯塔布鲁克斯·马斯特斯劝儿子赶紧忘了这个念头。在比尔的父亲出去工作的时候,他们促膝长谈了一番。比尔说:“她试图想要为父亲开脱,却又找不到一点合适的理由来解释他对我的暴行和态度。”比尔非常同情自己的母亲,在他看来母亲简直就是父亲嚣张跋扈的世界里一个活生生的囚犯。在比尔眼里,自己的母亲就是两种女人的合体。在儿子面前,伊斯塔布鲁克斯·马斯特斯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的母亲,勤勤恳恳、劳劳碌碌,给孩子最好的关心和照顾。另一方面,用比尔的话来说,她是“父亲的妻子”,一个契约用人,一个没有自由思想的女人,总是由别人告诉她在什么时候做什么样的事情。尽管母亲不停地恳求,终究还是没能劝和父子两人的关系。

圣诞节的第二天,弗兰克·马斯特斯如儿子所愿,开车送比尔去了火车站。比尔的15岁生日没有点着蜡烛的蛋糕,也没有餐桌旁唱起的生日快乐歌。母亲偷偷塞给他一个装着现金的信封——3张20元、3张10元、3张5元以及3张1元纸币。比尔琢磨着,这份礼物的背后是否有什么隐藏着的信息,然而他始终也没有找到机会询问母亲这个问题。接下来的4年里,伊斯塔布鲁克斯·马斯特斯只在私下里偷偷地和儿子保持着联络。白天中午趁着弗兰克不在家的时候,她会借用邻居的电话打给儿子。她也会写信并寄些钱给在寄宿学校的儿子,然而比尔一次也没有回信谢谢她,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为了“防止父亲发现,让她本就惨淡的家庭生活变得更为困难”。

比尔这次圣诞节在家短暂的逗留是他最后一次见自己的父亲。3年之后,比尔结束了劳伦斯维尔的学习,考入了汉密尔顿大学,父亲也因为不断恶化的脑肿瘤去世了。那个时候,比尔和母亲以及弟弟弗兰克的关系已经相当疏远了,远得无法再回到从前。每当学校里的其他男孩高高兴兴地回家过圣诞节或其他假期时,他渐渐学会了如何冷酷地应对自己空荡荡的心。他说,他一心只想着把自己锻炼成一个真正的男人。他决心依靠自己,找到属于自己的未来。在汉密尔顿大学这所私立文理学院田园诗般的校园里,显眼地伫立着一幢名叫“αδφ”的三层楼砖房,里面住着20多个一心想要过好日子的兄弟会成员,其中也包括比尔·马斯特斯。“αδφ”楼里的每个人都认识他。他已经成长为一个魁梧且自信的男人,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小男孩了。在比尔的记忆中:“少年时我经常在社交活动上受挫。”然而,到了汉密尔顿之后,兄弟会的成员们都对马斯特斯及其男人般的处事方式敬畏有加。他曾是校足球队的一员,尽管膝盖落下了病根,但还是让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拳术足够吓跑所有的挑战者;他还是校辩论队的一员;他自己开车上学,这在当时并不多见。嫉妒的同学们都说,一定是有个家族信托基金在为比尔买单。最初主修英语专业的比尔,后来选择了医学作为自己的职业。“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在他的脑子里,自己将来会选择什么样的职业一直都很明确。”从不敢顶撞比尔的艾迪生·沃德韦尔继续说道,“他受不了那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人。”

比尔在大学期间度过的最为疯狂的时光是在一架飞机上。他第一次开飞机还是在劳伦斯维尔上学的时候,当时一个在附近开飞行训练学校的朋友教会了他驾驶飞机。比尔在特伦顿以及普林斯顿的一些小型私人飞机场打工,并且取得了飞行执照。二战之前,开飞机还是件新鲜而危险的事,马斯特斯也因此从他的服务中赚得了丰厚的报酬。一个经常奔波全国各地的商人聘请比尔做他那架多轮引擎飞机的副驾驶。为了得到更多的收入,他还做试飞员,这是份危险的工作,内容就是试飞各种新飞机以证明其安全性和可靠性。他甚至自己买卖飞机,从中赚取高额利润。他简直就是一个飞在天上的超胆侠。有一个周日的午后,他和一群朋友打赌,走上自己飞机的机翼,然后跳入纽约的普莱西德湖,就在彩虹湖附近。然而,在跳下飞机之后,比尔发现自己的降落伞叠反了,他在空中失控地摔下来。他发了疯地赶紧把它纠正回来,终于安全地飘落到了地面上。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跳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