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月后(第2/2页)

他从伊丽莎白的照片后抽出另一张照片,高高举起。寇克·尼尔森胃部中弹,蓝衬衫制服被他自己和伊丽莎白的血染成了紫色。审判时曾听闻,当护理人员靠近他时,已严重失血的他怎么也不肯放开伊丽莎白。“薛·布尔能终结伊丽莎白的性命后,并未就此罢手,又杀死了寇克·尼尔森。他不仅夺走了克莱尔的父亲的生命,更夺走了莱林警局的寇克·尼尔森警员的生命。他还夺走了葛莱弗登郡锦标赛小联盟队的教练,夺走了莱林小学自行车安全日的创立人。薛·布尔能夺走了一位公仆。在临死前,寇克·尼尔森不仅保护了他的女儿,更保护了一位市民和一个小区,一个属于在场每一位的小区。”

原告把照片正面朝下摆在桌上:“各位先生女士们,新罕布什尔州五十八年来未曾判决死刑,的确有其原因。在众多进出这道门的案件中,我们尚未听闻任何一桩真正值得如此判决。不过基于同样的理由,不同于其他数州早已废除这条极刑法令,本州的好人们选择保留死刑。个中原因,今天就活生生地存在于法庭内。”

我的目光随着原告的眼神,落在薛·布尔能的身上。“假如过去这五十八年来,有一件案子会被大声疾呼处以极刑,”辩护律师说,“那就是本案。”

大学生活宛如泡沫。在这四年内,除了浑然忘我地投入于报告提交期限、期中考、啤酒和乒乓锦标赛以外,还有另一个真实世界存在。即使不看报纸只读教科书,不关心新闻只看体育节目,真实世界的某些片段依旧渗入我的生活。一位母亲将孩子锁在车内,让车子坠落湖中淹死他们;一个夫妻分居的家庭,父亲当着孩子的面射杀妻子;一位连环强奸犯将一名未成年人监禁在地下室,一个月后再将其割喉。寇克和伊丽莎白·尼尔森的谋杀案的确触目惊心,可相比之下,其他案件就不够恐怖吗?

薛·布尔能的辩护律师站起来:“你们判决我的委托人犯下了两桩谋杀案,而他也不会提出辩驳。我们接受你们的判决,尊重你们的判决。然而此时此刻,你们在要求以取走第三人的性命——那位涉入两人死亡案的人——来掩饰本案。”

我感到一粒汗珠流过肩胛骨之间的凹槽。

“你们无法借助处死薛·布尔能来让任何人变得更安全。就算你们不处死他,他也无处可逃,他将毫无怨言地接受自己夺走两条生命带来的惩处。”他把手放在薛的肩头,“你们已经听闻薛·布尔能的童年。当你们有幸从家庭中学习时,他该去哪里学习?谁能教他从错误中学习正确,隐恶扬善?他该从哪儿学习色彩和数字,谁又会像伊丽莎白·尼尔森的父母一样念床边故事给他听?”

辩护律师走向我们。“你们知道,薛·布尔能患有躁郁症,没能接受治疗。你们知道他深受学习障碍之苦,对我们来说轻而易举的动作,在他身上却会变成难以置信的挫败。你们也知道,对他而言,表达自己的想法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凡此种种,促成薛做出了错误的决定——这一猜测合情合理。”他轮流看向我们每一个人,“薛·布尔能做出了错误的决定,”辩护律师说,“但是,不要试图用你们自己的错误决定来调解这个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