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吉(第2/3页)
如果我先前没有被克里斯蒂安的魅力、俊俏的外表,或他称呼汽车后备箱为“行李放置处”、称呼车盖为“一顶帽子”的地方吸引,现在的我只会觉得感动不已。
“事情就是这样,”克里斯蒂安补充道,“不论你经历多少次,下一次也不会变得容易。我怀疑,你正在失去内在的某些相当重要的东西。”他牵起我的手,“让我担任处决时的出席医生。”
“你不行。”我脱口而出。杀人违反医生的宣誓。惩治机关通常会私底下联络医生,整个流程都列入机密。那些在薛一案开庭之前,和我一起研究行刑的医生的名字从未被提及,死亡证明书上也没有。
“这是我的决定。”克里斯蒂安说。
我感觉泪水即将决堤:“你愿意为薛这么做?”
他向前倾身,轻轻吻了我。“我愿意为你这么做。”他说。
如果这是一场审判,下面是我想向陪审团提出的事实:
①克里斯蒂安提议值完班后,顺道来我家,确认我没有因为失魂落魄而伤心过度。
②他带来了一瓶澳大利亚奔富酒园的红酒。
③小酌一杯都拒绝,也实在太没礼貌了。或者三杯。
④两人如何从沙发亲吻一直到躺上地毯,我还无法建立这条发展的因果关系线,只记得他的手在我上衣内游移,而我只担心自己是不是穿了一条老太太才会穿的内裤。
⑤其他女人——那些与男人发生性行为的频率高于参与过参议院完整议程的女人——为了这种场合,恐怕会准备一整套内衣。像我妈,就有一套专门在安息日穿的内衣。
⑥如果同时想到性爱和我妈,那真的会很扫兴。
或许细节不如结论来得重要。有一个男人在床上等我。全身赤裸的他,甚至比穿着衣服的他更加俊美性感。可是我人在哪儿?
我把浴室反锁,一想到自己恶心、苍白、病态且布满橘皮组织的身体即将被他目睹,我就吓得无法动弹,开不了门。
我一直很低调。我拔下假睫毛,轻轻向他低喃,说我要更衣。我确信,克里斯蒂安以为我想去换上性感内衣。而我只想突然变形成海蒂·克鲁姆。
我鼓起勇气,解开上衣,脱掉牛仔裤。站在镜前的我就像穿着比基尼,只有胸罩和内裤。克里斯蒂安一天得看一百多个人的身体,我告诉自己。你不可能比那些人还糟。
然而,这里有吃太多乡村奶酪造成的游泳圈,我总以暗色系衣服来掩饰。我可以用手指捏出一英寸的肥肉,尽管它们通常穿上束腰就会消失。这是我的屁股,大到适合殖民,不过只要一穿上黑裤子,就能巧妙掩盖。克里斯蒂安若是瞧一眼最原始的我,肯定会尖叫并逃之夭夭。
浴室门口传来低沉的嗓音。“玛吉,”克里斯蒂安说,“你还好吗?”
“我很好!”我很胖。
“你要出来了吗?”
没回答。我看着裤腰。这件是十二号,但根本不算数。这个品牌放宽过尺码,让我这种十四号的人能挤进所有衣服,并感到内心舒畅。但玛丽莲·梦露不也穿过十四号吗?难道以前的十四号是今天的八号?我和那些1940年代的女星相比,俨然是个庞然大物?
呃,该死。我和2008年的女星比起来,仍旧是庞然大物。
突然间,我听见门外传来刮擦声。不可能是奥利佛。刚才我们在客厅地毯翻滚,享受两人的《乱世忠魂》时,它不停嗅闻我们的头,所以我早就把它关进笼子了。惊吓之余,上锁的门把砰然打开,被外力折断。
我紧急扯下浴室门后的那件破烂红浴袍,在门完全打开前,刚好套在身上。克里斯蒂安站在门口,手握着一只脖子被弄直的铁衣架。
“你会开锁?”我说。
克里斯蒂安咧嘴笑。“我用金属扣状物进行了剖腹手术。”他解释,“这没有多大的不同。”
他用手臂环抱我,与镜中的我四目交会。“我不能说回床上来。你根本还没上床。”他的下巴搁在我肩膀的凹陷处,“玛吉。”他喃喃低语,这时,他发现我穿着一件浴袍。
克里斯蒂安双眼往上一瞥,双手却往下滑至我的腰带。我立即把他推开:“拜托,不要。”
他收回双手,往后退一步。室温肯定顿时下降了二十度。“对不起,”克里斯蒂安用公事般的口吻说,“我一定误解了……”
“不!”我向他喊道,“你没有误解。我想要。我想要你。我只是怕……怕……你不会想要我。”
“你开玩笑?在我尚未检查你的盲肠以前,我就想要你了。”
“为什么?”
“因为你聪明、厉害、风趣。而且,那么美丽。”
我苦涩地微笑:“你几乎让我相信你,除了最后一点。”
克里斯蒂安的眼睛闪闪发光。“你真的认为自己不美吗?”在我还来不及阻止前,他已轻快地把浴袍连带我的上衣,从肩膀拉到手肘。双臂被他抱住动弹不得的我,只穿着内衣站在他面前。“玛吉,看看你,”他带着敬畏的口吻说,“我的老天。”
我无法正视镜中的自己,只好看着克里斯蒂安。他并未凝视松弛的胸部或太粗的腰围,或是当气温超过八十华氏度时,就会互相磨破皮的大腿。他只是一直凝视我,抚摸我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
“让我给你看看,自己看着你时,看到了什么。”克里斯蒂安安静地说。那些在我身上轻弹的手指如此温暖,劝说我回到卧房,躺进棉被,仿佛坐上一列云霄飞车、开始一场刺激的旅行,如奇迹般行经我身体的曲线。然后不知何时,我停止担心自己用腹部呼吸。也许,如果他能在朦胧的月光下看见我的话,就会发现,两人如此天衣无缝。就在我放开自己之后,便沉浸在了两人世界中。
哇。
我醒来的时候,太阳就像解剖刀,把床切成两半。身上的每块肌肉都像刚刚参加过三项全能训练。昨天晚上的一切的确可以被列为健身,而且老实说,这是第一种我强烈期待自己每天都能做的运动。
我的手滑向克里斯蒂安那边。我听见浴室的水刚被关上。门一打开,克里斯蒂安探出头。他用毛巾包着身体。“嘿,”他说,“希望没把你吵醒。”
“呃。我,呃,也,也希望……”克里斯蒂安困惑地皱起眉头。我立刻明白,两人现在说的不是相同的语言。“让我猜猜,”我说,“这句话在你的国家,应该不表示让女人怀孕吧?”
“老天,不是!这是,你知道的,用来唤起一位刚睡醒的人。”
我滚回床上,开始大笑,他躺在我身边,毛巾下滑到危险的位置。“不过,既然已经把你吵醒了,”他一边说,一边弯下身来亲我,“也许,我可以试着用手把你弄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