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忧伤背后(第2/5页)
“好了,”他把窗户抬起来,用一只手撑着,转身看着我,示意我先进去。他的表情中带着微微的责备,一个单身女孩住这儿也太不安全了。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住这儿的单身女孩。”
“我是认真的。”
“我没事的,山姆。”
“我看到的危险是你看不到的,我希望你平安无事。”
我想要给他一个微笑,但双膝颤抖不止,把着铁栏杆的手,好像随时可能滑脱。我努力像正常人一样走过他身边,却不免有些踉跄。
“你还好吧?”
我点点头。他抓住我的手臂,轻轻抬起,帮笨手笨脚的我爬进屋里。我重重地跌落在窗边的地毯上,等待自己恢复正常。我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现在更有种半死不活的感觉,仿佛那一直苦苦支撑着我的愤怒和肾上腺素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山姆也爬了进来。他关上窗,看了一眼被他撬坏的窗锁。门厅里光线黯淡,豆大的雨点闷声敲打在屋顶。他在衣兜里翻找着什么,最终在各种零零碎碎的东西中找出一根小钉子。他拿起螺丝刀,用刀柄将钉子以某种角度巧妙地敲进窗框,这样就没人能从外面打开窗户了。然后,他踏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我面前,伸出一只手。
“业余时间修房子就是有这点好处,到处都能找到钉子。来,”他说,“如果你在那儿干坐着,就永远起不来了。”
淋了雨的他,头发全都塌了下去。在门灯的映照下,他皮肤上的水滴好像静悄悄闪着光。他伸手把我拉了起来,我疼得抽搐了一下,全被他看在眼里。
“屁股还是疼?”
我点点头。
他叹了口气。“你应该跟我说的。”他神情憔悴,眼睛下方隐约浮现一圈淡紫色的痕迹,左手手背上出现了两条长长的抓痕。我特别想知道前一晚发生了什么。他钻进厨房,我听到自来水哗哗直流的声音。然后他拿着两片药和一杯水走了过来。“我不该让你吃这些药的,但这至少能保证你今晚不那么痛。”
我心怀感激地接了过来,在他的注视下,喝口水把药片吞了下去。
“你是个遵守规则的人吗?”
“规则合理就可以。”
他从我手中拿走杯子。
“所以我们和好了,露易莎·克拉克?”
我点点头。
他长出了一口气。“我明天给你打电话。”
此后,我不知怎么的,伸手牵了牵他的手。他的手指也缓缓握住了我。“别走了。已经这么晚,骑摩托车很危险的。”
我从他的另一只手中拿过螺丝刀,扔到地毯上。他久久凝视着我,然后用手捂住脸。“现在我估计不行。”
“今晚不会。”我一直看着他。
他的笑容来得有点慢。但等他的脸上终于绽开笑容,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仿佛之前一直担着千斤重担而不自知。
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你完全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
他跨过地上那个螺丝刀。我默默牵着他走进卧室。
公寓里一片漆黑,我轻轻挨着一个男人魁梧的身躯。他已经入睡,手臂垫在我的脖子下方。我凝视着他的脸,心中一片安宁。
——致命心脏骤停、摩托车交通事故、青春期自杀的孩子、皮博迪那边又有人聚众斗殴,有人被刺伤。有的时候轮班遇到这些真的是……
——嘘。没事。睡吧。
他很快脱掉制服,只剩下T恤和短裤,亲了我一下,便坠入沉沉的梦乡。我想,是不是该给他做点什么吃的,或者把房子收拾一下,这样等他起床的时候,我便可以做出一副挺会生活的样子。但我什么也没做,只是脱掉衣服,钻进被窝,躺在他身边。倾听着他的呼吸声,我惊叹它们竟如此安稳沉静。就这么一会儿,我只想待在他身边,皮肤贴着他的T恤,让彼此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我仔细观察他鼻梁上轻轻的凸起,下巴上深深浅浅的胡碴,以及尾端微微卷曲的深色睫毛。我回想了我们之间所有的对话,以一种全新的目光。他是个单身男人,一位慈爱的舅舅。我真想对自己之前的一切愚蠢放声大笑,自己对他的误解真是匪夷所思。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呼吸着他皮肤中散发的味道,那淡淡的抗菌皂的香味,掺杂着满含原始雄性吸引力的汗味。第二次触碰他的时候,他的手自然而然地握紧了我的手腕。我翻身平躺,转过头望着窗外朦胧的街灯。我第一次感到自己不再只是这个城市的旁观者。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意识开始模糊了……
他睁开双眼,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方。“嗨。”
我突然间醒了。清晨时分,一种梦幻般的感觉弥漫在空气中。他在我床上。我脸上渐渐绽开一个笑容。“你也嗨。”
“现在几点了?”
我转身去看闹钟。“差一刻五点。”时间一旦明确起来,这个世界也开始不情不愿地变得清晰可见。窗外,街灯闪着晦暗的光,小型出租车和夜班电车呼啸而过。而在这间屋里,只有黑暗中的我和他、温暖的床,以及他平稳的呼吸声。
“我已经不记得是怎么到这儿的了。”他看向一边,皱了皱眉头,面庞被街灯微微照亮。他似乎慢慢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默默说了声“哦,对。”
他转过头。他近在咫尺。他的呼吸温暖而甜蜜。“我很想你,露易莎·克拉克。”
我很想对他倾诉。我很想告诉他我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我想和他在一起,却又害怕这种渴望。我不希望将自己的快乐幸福完全建立在别人身上,让自己变成命运的俘虏,自己却无力掌控。
他凝视着我的脸,揣测着我的思想。“不要胡思乱想了。”他说。
他把我拉到身边。我放松下来。这个男人的每一天,都奔走在生死之间的桥梁上。他理解我的心情。“你就是想太多了。”
他的手滑过我的脸庞。我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他,像被一种不自觉的条件反射驱动着。我的双唇吻着他的手掌。“只要好好活下去?”我小声重复着威尔信中的话。
他点点头,然后亲吻了我,悠长的,缓慢的,甜蜜的吻。他在我耳边低低唤我的名字,再次把我拉近。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这个名字显得无比珍贵。
接下来的三天我过得恍恍惚惚,每晚总要抽出时间见上一面。我没有参加新生活小组那周的讨论,因为他在我正要出门的时候出现在了公寓里。煮鸡蛋的定时器铃声一响,他便胡乱穿上衣服准时去接杰克。我两次轮班回家时,他已经在等我了。等他的双唇吻上我的脖子,大大的手掌搂着我的背,这一身鲜绿色制服带来的羞辱,就算无法忘个精光,至少也被暂时抛诸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