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尔·贾诺斯 2(第2/3页)

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动。

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就一直站在她边上。屋里没有任何动静,除了楼下街道传来的遥远而模糊的汽车嗡嗡声。玻璃酒瓶依然握在我手里。我举起它,看到它的底部边缘有些污迹,还有几缕头发。

“保琳?”

她平躺着,两眼看着远处某个静止不动的东西。她正假装失去知觉呢。

当看到她那美丽、光亮的头部慢慢地渗出血来,我的恐惧感不断地加深,加深,加深。她的表情一片茫然。

“哦,天啊,保琳!起来!”

我扔下玻璃酒瓶,将手伸进她的衬衣,放在心脏的位置。没有动静。她的面容毫无变化,却没有了呼吸,没有了脉搏,什么也没有了。只有她的温度和淡淡的香水味还残留着。我慢慢地站了起来。她已经死了。

我的一生造就了这个奇怪的梦。

从未有过的黑暗感和阵阵恶心翻江倒海般向我涌来。这,这具会变为腐肉的尸体突然变成了一切,变成了我们之间的一切,我所做过的一切。这个意外!

它是场意外。天啊,一场疯狂的意外!

我发现我的手上有些血迹,衬衣前面也有。裤子上、鞋上也有血点子。我环顾房间,发现我最开始在沙发上坐着的那块地方的墙上也有血点。

我需要点什么?迫切需要帮助和建议。

我走进卫生间,洗干净双手,并擦拭掉衬衣上的血迹。我意识到自己必须谨慎,谨慎对待任何东西!我用手帕垫着关上水龙头。如果她男朋友来过这里,那么上面就会留有他的指纹。如果别人来过,其他任何人来过,就会有他们的指纹了。

我回到房间,保琳仍然躺在地毯上,没有动过。我想起了玻璃酒瓶和瓶塞,便仔细地擦拭了它们,包括酒杯。然后,我伸手去拿手机,同时想起了楼下的电话总机,然后起身离开。

我再次将手帕裹在手上,像戴着手套一样,开门出去。保琳开门领我进来的。留在门把、钥匙和门框上的最后的指纹应该是她自己的。

我站在5A公寓门外仔细听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动静。整个走廊没有任何声响,紧闭的门里也未发出任何声音。在一阵因悲伤和恐惧而起的眩晕中,我明白了,在这个公寓里将不再有生命存在。于我而言,不再会有。

然而,这儿曾经生机勃勃。现在,一切都在顷刻间崩塌,转变成一种致命的、虚妄的威胁。

我悄悄地踩着走廊的地毯走下楼梯。从一楼顶上的楼梯平台,我刚好能看见电话总机处有个男人,头发灰白,有些秃顶。他没有动,如果他与平常无异,就不会动。

我悄悄地走下最后一段楼梯,跨过大厅地毯走向大门。当打开门时,我向后看了看。没有人盯着我,而且我也没有看见任何人。

我沿着大街走过几个街区,然后在某个拐角处的出租车候客处搭上了一辆出租车。我给了司机师傅一个地址,它距离我本能想去的地方有两个街区,离市郊大概一英里。

下车后,走了不一会儿便到了。这幢楼和保琳住的那幢楼一样安静。

与保琳住的地方不同的是,这儿没有自动电梯。而我也不想被人看到,不想在这种情形下被看见。走了四段楼梯后,我来到了公寓门前。按响门铃后,我突然确定没人会应门。

然而,有人应门了。

当门打开时,史蒂夫友善、睿智、略显粗糙却也紧致的脸出现在我眼前。他穿着拖鞋和长袍。看到是我后,他把门开大了些让我进去了。

“你看起来很糟糕。怎么了?”他问。

我走过他身边,来到客厅,在一把宽椅上坐下。

“我没有权利到这儿来,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他跟着我走进客厅,冷淡地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天啊,我不知道。给我杯酒。”

史蒂夫倒了杯酒给我。当他说要打电话叫点冰时,我阻止了他。

“不要让其他任何人来,”我说,“我刚杀人了。”

“什么?”他等待着,“谁?”

“保琳。”

史蒂夫吃惊地看着我,然后给自己倒了杯酒,小啜了一口,仍又盯着我看。

“你确定?”

这太荒唐了!我忍住了一阵狂笑,相反,简短地告诉他:“我确定。”

“好吧,”他缓慢地开口说道,“她自找的。你三年前就该杀了她。”

我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他也在浮想联翩,紧绷的脸上明显露出冷酷的嘲笑之容。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就是个荡妇,你为何因她而苦恼?而我也明白我在想什么:我将是这世界上最孤独的人了。

“我来这儿,史蒂夫,”我说,“是因为这恰好是我最后一站。我会面对,呃,所有的事情。但是,我想——见鬼,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但是,如果说有什么是我应该做的,呃。我想或许就是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她罪有应得,”史蒂夫静静地重复道,“她就是个滑稽十足的小丑。”

“史蒂夫,别那样说保琳。她曾是世界上最温暖、最宽容的女人。”

他喝完杯中的酒,漫不经心地放下酒杯。

“是吗?那你为什么杀了她?”

“我不知道。我完全不知道。从这里出去后,我会去找拉尔夫·比曼,然后去警察局自首,最后我想我会坐牢,甚至会被判坐电椅的死刑,”我喝完了酒并把酒杯放下,“很抱歉打扰你了。”

史蒂夫摆摆手。“别犯傻了,”他说,“别想着坐牢的事。公司怎么办?你知道当你再次卷进麻烦的那一刻公司将会发生什么吗?”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它们很干净,却已毁了我。我也知道我一离开或者卷入此类麻烦,公司将会发生什么。

“是的,”我说,“我知道。但我能怎么办?”

“你想抗争,还是想退出?你不是这世上第一个陷入困境的人。想好怎么办了吗?是要奋起抗争,还是要宣告失败?”

“只要有机会,我还是会奋力一搏的。”

“我想也是,否则我就太不了解你了。”

“当然,不仅是因为公司,如此庞大的公司。还有我的项上人头。我自然想保住它。”

史蒂夫一脸淡然。“当然啦。那么,发生了什么事?”

“我无法描述。我几乎不清楚怎么了。”

“试着说。”

“那个贱货!哦,天啊,不,保琳!”

“怎么了?”

“她说我,实际上她指控我们俩,但那绝对是子虚乌有。我喝了点酒,她一定也喝了些。她说了些关于我们俩的事。你能明白吗?” 

史蒂夫不为所动。“我知道她说了什么,她会那么说的。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