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鸡季致乔·雷德福(第5/5页)
所有这些在当时都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当我涉世稍深、至少对性知道得更多以后,我认定布赖恩就是赫布的情人;格拉迪丝也确实想引起赫布的注意,而这正是布赖恩羞辱她的原因——也许有、也许没有赫布的纵容与许可。像赫布这样有尊严、深藏不露又可敬的人通常会选择布赖恩这样的人,不由自主而又徒然地爱上一个堕落、愚蠢的家伙,这个家伙甚至连邪恶都说不上,连恶魔都算不上,只是胡搅蛮缠,惹人讨厌——难道真的是这样吗?我认定,赫布虽然性格温和、小心谨慎,但他在替自己向我们报仇——不只是向格拉迪丝,而是向我们所有人。布赖恩就是他报仇的工具。在我盯着赫布看的时候,他心里一定充满了对我们的不屑,恶毒的、幸灾乐祸的不屑;但也有尴尬,为布赖恩,为他自己,也为格拉迪丝,在某种程度上为我们所有人感到尴尬,为我们所有人感到羞耻——那时我就是这么想的。
再后来我不这么想了。我到了这样的一个阶段:凡是自己不能真正理解的事情,都躲得远远的。现在,只要想到赫布那奇怪的、饱受折磨的表情,想到布赖恩不顾他的尊严瞎胡闹,想到我自己对赫布神秘的关注,希望有机会出其不意地靠近他,待在他身边——想到这些,对我来说就足够了。对于一个永远都不可能答应你的人来说,想象和他亲近是多么迷人、多么愉快的事啊!现在我仍然会受到这种男人的吸引,想象着他们的许诺和拒绝;对他们仍然充满好奇,不管是基于事实还是猜想。
喝完酒,我想对赫布说点什么,于是站在他旁边等待机会。要等到没人和他说话、他也不和别人说话的时候,要等到大家的声音越来越吵,盖过我声音的时候才能说。
“很遗憾你的朋友不得不离开这儿。”
“没关系。”
赫布的态度很友好,很快乐,这让我觉得自己没有权利进一步打听或谈论他的生活。他知道我想干什么,一定早就知道了,他在很多女人那里都有过经验,也知道如何应对。
莉莉的马克杯里又添了些威士忌。她说有一次她和最好的朋友(已经死于肝病)女扮男装,混进啤酒馆的男士区。那里写着“男士区”,她们想看看那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两个人一边坐在角落里喝啤酒,一边睁大了眼睛看,竖起耳朵听。没人多看她们一眼,或起一点疑心,但很快问题就来了。
“现在我们该去哪儿?要是转到另一边去女厕所,叫人看到,她们一定会大喊大叫的。要是去男厕所,也一定会有人发现我们不对劲。你知道,啤酒下肚后,很快就想上厕所!”
“你年轻的时候什么事没干过?”玛乔丽说。
好几个同事给我和摩基建议,叫我们及时享乐,但不要惹是生非。他们说他们也曾经年轻过。赫布说我们都是好同事,活儿干得漂亮,但他不想留大家到太晚,免得和哪位的丈夫闹不愉快。玛乔丽和莉莉说她们不在乎自己的丈夫,但艾琳说她爱她的丈夫,他不是叫人从底特律拖回来和她结婚的,不管别人怎么说,那不是真的。亨利说只要身体好,生活就很好。摩根衷心祝愿大家圣诞快乐。
我们走出屠宰厂的时候,外面正下着雪,莉莉说像圣诞贺卡上的一样。没错,雪花在路灯下飞舞,围着人们门外的彩灯盘旋,确实像圣诞贺卡上的一样。摩根开着他的卡车送亨利和艾琳回家,以示对老人、孕妇以及圣诞节的尊重。摩基穿过田地,抄近路走回家。赫布是一个人走的,他低着头,手插在口袋里,身子有点摇摇晃晃的,像走在湖船的甲板上。玛乔丽、莉莉和我像老朋友一样挽着胳膊往回走。
“我们唱歌吧,”莉莉说,“唱什么呢?”
“《三个国王》?”玛乔丽说,“《三个取火鸡内脏的人》?”
“《我梦想有一个白色圣诞节》。”
“梦想什么?你已经有了啊!”
于是我们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