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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亚:步行穿过湖面,是那些经验丰富的徒步旅行者才会做的事情,而且得在他们研究了地图、水深图和天气预报之后,并且即使他们做了研究之后,他们也不会选择步行穿过湖面。
我:我知道它的南边离俄亥俄海岸有多远,我也知道这个湖是五大湖中最浅的,但水仍足以让人淹死,我还知道外面很冷。
诺亚(没看着我,对着火说):还带着一个女孩来到这儿,你的情况比白痴更糟糕啊。
我:我知道。
诺亚站了起来,打开了一扇后门,回来时带了一大块木头和一块面包。他把木头扔进了柴炉的肚子里,把面包放在上面加热。
诺亚:你身上肯定有什么故事,你为什么要穿过这个湖?你最好跟我说,否则我会通知湖岸警卫队的,不信你试试。
我:这是我的“朝圣”之旅。
诺亚:而你不想一个人去朝圣对吧。
我:她……是她自己想来的……
他看着我,就像我是一只又大又恶心的臭虫。
苏茜走了出来,坐在我旁边。
诺亚瞪着我。
我:诺亚,你住在这儿?全年都是?
他没理我。
苏茜:是吗?
诺亚:我会在淡季时来这儿,在冰上钓钓鱼,写写诗。
我:写诗?
诺亚(对着空气):我在和这小姑娘说话。
他看起来不像个诗人,和我以前看到的诗人比一点儿都不像。
苏茜:你独自一人在这儿,家里就没有人在乎吗?
诺亚:我老婆在乎,在乎过,她正要和我离婚。
苏茜:对不起,触碰到你伤心事了。
诺亚把他的胳膊挡在鼻子上,然后我意识到他开始哭了,他的面部毛发像海绵一样吸干了泪水。
诺亚:她说如果我想明白了,她会带我回去。
苏茜:想明白什么?
诺亚:她说我独自一个人在这里有足够的时间,她相信我会想明白,这就好像她给了我一个谜底去揭开,但我只是坐在这里思考了好几小时,却从未想出来。
苏茜伤心地摇了摇头。
诺亚:她能让我想到的,就是我为了写诗,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挖掘自己的内心上,但我却没有考虑过她的内心,她对我说,我们之间无须矫情、滥用比喻!
面包旁边的炉子上放了个脏兮兮的煎锅,还放了一个水壶,他打开一大罐豆子倒进锅里。
诺亚:你要知道,她就是我的缪斯女神,给我创作的灵感,如果我失去她,我就失去了我诗歌的源泉。
苏茜:或许她只是想你陪着她,而不是待在这里。
他耸了耸肩。
诺亚:我无法全年都生活在文明社会中,也不能带一个女人来这里。
他瞪着我,眉毛几乎遮住了他的眼睛。
诺亚:不像某人,你呢,小姑娘?你有什么故事?
苏茜对他解释了一切,我们从小到大是怎么认识彼此的;我是怎么跟一只看不见的老虎说话的;又是怎么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的;还有我是如何坚信,如果比尔·沃特森再出一本漫画,并且画中的卡尔文是健健康康,没有霍布斯,我会好起来;苏茜还告诉他,我是怎么知道我必须像“朝圣”一样走向比尔,而不能是一个普通的行走,必须得轰轰烈烈;我又是怎么想出了这个愚蠢计划,还有她是怎么不让我一个人去执行计划的,因为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叽叽喳喳地谈论我,好像我没坐在那儿一样,而他也听得津津有味,也好像当我没坐在那儿一样。
当她说完时,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把大部分的豆子舀进一个大碗里,给了我们两勺,他给自己撕了一大块面包,把剩下的给了我们,我太饿了,开口大吃,他则直接在锅上吃豆子。
我从来没吃过比这豆子和面包更好吃的东西了,从来没有。
我:谢谢。
他没理我。
苏茜:是呀,谢谢啦。
诺亚:不客气。
我们安安静静地吃了一会儿,这里安静得可以听到柴火的噼啪声和外面的风声,诺亚看着这些豆子,仿佛他把生命的意义,寄存在他的这些小豆心里,他把锅放回炉子上。
霍布斯:如果你不让我吃他的话,我能吃点豆子吗?
我:不行,要吃就吃我的面包吧。
我扔了一块面包到我身后,然后抬头看到诺亚和苏茜盯着我看。
诺亚(对着苏茜):精神分裂症,对吧?你听说过马克斯·普朗克[1]吗?
苏茜摇摇头,她吃得满嘴都是。
我:呃——他是搞量子理论的对吧?
诺亚:老马克斯说,不管我们如何看待,整个宇宙的物质都是由原子粒子组成的,粒子以某种方式振动,使之看起来像东西,或让人感觉起来像东西。
苏茜和我一直在吃豆子和面包,就像在吃神仙吃的食物一样停不下来。
诺亚:所以其他人接受这个事实,并算出世界是以七赫兹的频率振动的,这个世界和里面的一切,猫、球、书、勺子、锤子、大山所有这些,包括人类的大脑,都是七赫兹,这是个七赫兹的世界,所以全世界与整个宇宙步调一致都以七赫兹频率振动,但现在却有这么一个以十赫兹频率振动的人。
我:十赫兹?
诺亚:……
苏茜:十赫兹?
诺亚:没错,十赫兹,那就是精神分裂症患者的大脑振动的频率——十赫兹,最起码有些人是这么说的。有人说,你在访问其他时间、空间、维度或者世界,你看到的就是十赫兹维度下的东西,并且它和七赫兹的世界一样真实。
他又拿起他的豆子,我和苏茜盯着他,好像他刚开始用十赫兹的语言说话。
这个家伙很聪明,他难住我了,我突然希望他可以支持我。
他看着苏茜。
诺亚:这当然不意味着你的世界要跟着他的转。
苏茜:每当他的世界和我的世界发生冲突时,他会听我的,这是我们的规定。
霍布斯:你认为在我们世界中的老虎,可以吃掉一个在他世界中的诗人吗?
我:在我的世界,我们不谈这个话题,霍布斯。
诺亚(对着苏茜):他真的又在和霍布斯说话吗?
她点了点头。
炉子里的火噼噼啪啪地响。
诺亚的话让我想起了一次对你的采访,比尔,你说霍布斯并不是一个当和卡尔文一起时就可以奇迹般拥有生命的洋娃娃,你也不认为他是卡尔文的想象朋友,你说卡尔文有他自己版本的世界,其他人也有他们的世界,两种世界都说得通。
卡尔文,他思,故他在。
万物理论存在于他的意识经验中——新维度世界的东西,围绕着他就像是飘落的华丽金属箔片,又像是飘下的气泡,一直往下,落到他身上然后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