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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些时候,天空是白蓝白蓝的,冰是蓝白蓝白色的,感觉就像我们处在一个被剥夺感官的细胞里,我们甚至连影子都没有,天气比前一天暖和了,实际上是比以前暖和多了,但是风从来没有停歇过,它把我们的热量和水都吸干了,我们喝了几口水,我让苏茜喝了最后一口,我开始东拉西扯,好让我们不要去想没有水了。

苏茜:你害怕了,是吗?

我:为什么这么说?

苏茜:因为你滔滔不绝,你是想放空我的脑袋不去想事情。

我:什么样的事情?

苏茜:比如说我的腿已经没知觉了这样的事。

我:你知道是有可能找到两片完全一样的雪花吗?

苏茜:不知道,不可能。

我:真的,是有可能的,当然,找到两片相同的雪花的概率是一万零一百五十八分之一,一万零一百五十八分之一可是比这个宇宙的原子数还要大了。

苏茜:想想那概率可以比宇宙还大,就觉得很酷。

霍布斯:你们能活着回去的概率比宇宙还大。

我:苏茜,你相信上帝吗?

苏茜:你之前问过我了。

我:没错,但那时我以为他给了我们一辆车。

苏茜:你不能只有当你得到东西的时候,才会相信啊。

我:所以你是说你信是吗?

苏茜:是的。

我:你信?真的吗?

苏茜:真的。

我:为什么?

苏茜: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还有这个世界的其他三十亿人都信啊。

我:所以你相信你可以成为某个教会的一部分?那你不信进化吗?

苏茜:进化——也许上帝就是这么做的,也许上帝经常从天堂下来,说:“嘿,生活,变得复杂些吧!”

霍布斯:之后他创造了老虎,然后停止劳作休息。

我:根本就没有上帝。

苏茜:证明给我看。

我:你没听说过罗素的茶壶吗?

苏茜:哈?

我:这位哲学家,伯特兰·罗素——他说:“如果我说有一个茶壶在某处绕着太阳转,那这件事儿该由我去证明它,而不是由另一个人来伪证它。”

苏茜:所以呢?

我:所以呢?那个茶壶呢?你要证明它的存在。

苏茜:茶壶当然存在。

我:……

苏茜:量子物理学,有谁证明了?有无限数量的宇宙?那其中一个宇宙就有一个茶壶在太空。

我:有茶在那个茶壶里面吗?

苏茜:当然有,暖呼呼的,还有糖呢。

我:有松脆饼吗?

苏茜:什么是松脆饼?

我:用来配茶吃的东西。

苏茜:那就会有松脆饼。

我:那为什么上帝不现真身呢?

苏茜:我不知道,可能因为我的信仰还不够深吧,我一半信,一半不信,但总是会偏向信的一边儿。我想说,如果真的有上帝,相信他,可能是个好主意,但如果没有上帝,那我们就只是大自然的一场意外、一种病毒、一种疯狂蔓延池塘的浮渣,这样的话,无论我们信或者不信上帝都无关紧要了,因为没人在乎。

我:……

苏茜:既然都无关紧要了,那我还是选择信吧,有些事儿我们还是要留心的,宇宙有一颗心,我们被看护着,可能生命和世间万物都是有意义的……

我:……

苏茜:……

我:我想知道,这里是谁说了算?上帝存在的证据在哪里?似乎每个人都在想有人在主宰一切,纵其一生,他们认为山只要爬得越高,他们就越接近山顶上的精神领袖。但有一天他们登上顶峰了却发现没有人在那儿,只要上帝在联合国会议上露个脸,或者在白宫短暂现身,或许五角大楼,时代广场也行,那他就可以澄清许多事情了。

霍布斯:释放所有关在动物园的老虎……

我:你会认为一个总是听到老虎叫声的人,会相信其他人都看不见的东西?但实际上他只会更不信,可能第一个虚构上帝的人有妄想症,如果存在终极现实的话,那它由上帝主宰着,但也许,如果现实可以抓得住的话,那就不会有终极现实。

苏茜全神贯注,就像我刚才说的每句话都在她脑海里回放。

苏茜: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不是吗?他为什么不现身?一些人说他当然现身了——在他们面前——但是其他人不相信,并且杀害他们或者殴打他们或者驱逐他们,只是因为他们说看到了上帝现身;还有一些人确实相信上帝,但只是利用这种信仰让他们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这就造成了各种各样的问题,上帝可能会坐在那里,拍打着他的额头说:“孩子们,孩子们,我要怎么办呢?”

我们走了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但是走路时没有说话的感觉很绝望,很无聊,并且很快你想的就是你腿上的疼痛,食物,水和睡觉。

我:当比尔出现时,一定让人感到棒极了!

苏茜:他已经才思枯竭了,你不可能做一件事情做十年都一直保持辉煌,而不江郎才尽。

我:他没有消失的借口。

苏茜:他知道他已经创作了最好的作品,他像个疯子一样工作,他需要休息了。

我:即便这样,他也没有理由拒绝接受采访,不出席颁奖典礼,拒绝回复粉丝的来信。

苏茜:他拒绝追星,他很谦逊,也很明智,他知道所有的这些东西,都是肤浅无意义的。

我:可他是个艺术家,艺术意味着需要交流,为什么他不和别人交流。

苏茜:或许有一天他会的,即便是李·塞勒姆,他也说过,比尔并没有完全封闭自己,他只是不想为了金钱而牺牲艺术良知,仅此而已,他认为出卖自己艺术良知就是在收买别人的价值观,又或者他知道有种力量在创造某物,然后就退隐了,他沉默,他拒绝为别人的盲目崇拜而现身——这迫使你更加严肃地去看待创作本身,就像他说的那样,“这就是我不得不说的,你笑,你哭,你思考,你改变”——这才是关键。

我们默默地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她走得越来越慢,呼吸越来越困难,但是当我们说话的时候,她又好点儿。

我:当我们到达那里的时候,他会带着漫画在岸上,他会让我们发誓要保密,我们会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去。

苏茜:好的,还要多久才能到?

我:不用太长时间了。

苏茜:你发誓?

我:我发誓。

苏茜:卡尔文,这过去的一年……

我:嗯哼?

苏茜:过去一年最糟糕的是都没有像这样聊过。

我:是的,这对我来说也是最糟糕的。

苏茜给了我一块曲奇饼。

我:你吃我的吧。

苏茜:为什么?

我:我在定量配给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