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TWO(第12/45页)
“我的天!”米勒说,“铁路!”
这些人催马快行,几分钟后就在隆起的路基旁停了下来。铁轨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下闪着微光。米勒跳下马,一动不动地在那儿站了一会儿。他摇摇头,蹲下来,用手指摸了摸光滑的铁轨。接着,手仍然放在铁轨上,抬起头,看着群山,群山高高耸立,在傍晚黄蓝光线的照耀下逶迤连绵。
“我的天!”他又说道,“我从来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把铁轨铺到了这片土地上。”
“野牛。”施奈德说。他仍然坐在马上,冲铁轨唾了一口。“大群野牛。我从未见过铁轨铺了几年的地方会有大群野牛。”
米勒没有抬头看他。他摇摇头,站起身,然后上了马。
“上路吧,”他立刻说道,“我们还要走很长一段路,才能搭营帐。”
尽管经过了好几条清澈的小溪,米勒还是强迫他们天黑后又走了三个小时。行走的速度很慢,因为离群山越近,大地越是起伏不平。他们常常需要绕过长在小溪附近的大树丛,有时还需要绕过模模糊糊地耸立在黑暗中的小山丘。有一次他们看到远处有灯光闪亮,灯光或许来自某所房子敞开的大门。他们继续往前走,直到看不到灯光,然后又走了一段时间。
第二天凌晨,他们到达群山的丘陵地带。丘陵陡峭的上坡稀稀落落地长着一些松树,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他们再也看不到前面的群山。米勒骑在前面,引导马车沿上山坡度较缓的路面前进。他指着一个从丘陵的顶端向下延伸的狭长松树带,他们便朝那个方向走去。丘陵陡然通向一个峡谷,谷底有一条河流,两边地势平坦。他们沿着这块洼地,走进一个开阔的平坦峡谷,峡谷一直延伸到群山脚下。
“我们应该中午前到达前面那条河流,”米勒说,“然后我们就开始爬山。”
但他们中午过后不久才到达河流。一路畅通无阻,岸边长着一些已经泛黄的漆树和一丛丛低矮的柳树。河床宽阔,两边突起的河岸之间约有两百码。但河岸两边几码以外的地方和河床里都长着绿草,甚至还可以看到一些小树和灌木。多年来,河流不断冲刷地面和岩石;现在河水是涓涓细流,在河道中间潺潺流淌,像一条宽不足三十英尺的绸带。清澈的河水绕着岩石缓缓前行。这些岩石有些平坦,有些突兀,因此河水有时形成漩涡,有时掀起冒着白沫的激流。
他们在最初接近河流的地方吃了午饭。其他牲口还在吃草,米勒就上了自己的马,沿着河流的流向,朝东北骑去。查理·霍格和施奈德在马车旁休息,安德鲁斯离开他们,一个人走到河岸,坐了下来。山上被松树覆盖。远处的河岸上棕色的粗大树干有三四十米高,树干上面是伸展开来的树枝,上面缀满了一丛丛树叶。粗大树干之间还是树干,类型不同,一排排一直延伸下去,一直到他所能看到的几棵树融进郁郁葱葱的景色之中,树、树影和阴暗的大地交织在一起,漆黑一片。这里人迹未至。他抬起眼睛,顺着山体表面,看到山势陡峭上升。此时,松树林的印象消失了,郁郁葱葱的印象消失了,甚至山本身的印象也消失了。他只能看到一个由松树叶和树枝织成的深绿色的垫子,在他的眼睛里,这个垫子没有特点,没有大小,像一片无水的海洋,在平静中凝固起来,松涛起伏有致、永恒不变——他可以在垫子上行走片刻,走在上面时会下沉,缓慢下沉到一大片绿色之中,一直到静止不动的树林的中心,变成其中的一部分,默然独立。他在岸边坐了很久,聚精会神于眼前的情景。
米勒从下游回来的时候,安德鲁斯还坐在岸边。
米勒默默骑到还躺在那儿休息的查理·霍格和施奈德跟前。他勒住缰绳下马的时候,他们走上来围着他。
“怎么样?”施奈德问道,“你去得够久了,有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
米勒咕哝了一声,视线越过施奈德,从站的地方极目远望,上下搜索着那条河流。
“我不知道,”米勒说,“看上去好像整个地方都变了。”说话声音很轻,满是疑惑,“好像所有一切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施奈德唾了一口,“那么,我们还是不知道我们的方位了?”
“我没那么说,”米勒眼睛继续搜索着河流,“以前我来过这儿。这里所有的地方我都去过。我就是不明白怎么会是这样。”
“这是最糟糕的一次捕猎,”施奈德说,“我们好像是在大海捞针。”他怒气冲冲地走开了,在马车旁坐下,倚着马车后轮的轮辐,满脸不悦地看着刚才进来的平坦山谷。
米勒走到安德鲁斯坐的河岸边。好几分钟,他盯着河流那边漫山遍野高大的松树林。他的双腿微微分开,宽大的肩膀前倾,低着头,双臂自然下垂。他的手指不时抽动一下,这个轻微的动作让他的手动来动去。最后他叹了口气,站直身子。
“我们最好还是上路吧,”他转身对安德鲁斯说,“坐在这儿,什么也找不到。”
施奈德不同意。他说大家一起跟着找毫无意义,因为即便到了那个地方,也只有米勒一个人知道是不是他要找的地方(假如他真的知道的话),米勒没有搭腔。他命令查理·霍格给牛套上轭,不一会儿队伍朝西南方向走去,和米勒下午早些时候一个人走的方向正好相反。
整个下午他们都朝河流的上游走。米勒走在河岸边上;有时河岸灌木太密,他就骑马走到河里,河床上满是石头,连河岸边缘也到处都是,马磕磕绊绊地走在这些石头上。有一次一片茂密的松树林一直延伸到河岸边,改变了马车的前进线路,大队人马只好绕着树林前进。而米勒仍然在河床上行走。于是安德鲁斯,还有施奈德和查理·霍格有一个多小时没有看到米勒;当他们终于绕过楔形的树林时,安德鲁斯看到米勒就在他们前面上游的地方从马上探出身子,查看远处的河岸。
那天晚上,他们早早搭起了营帐,那时太阳才刚刚落山一个小时左右。夜幕降临时,天气变冷。查理·霍格在火上多扔了些树枝,并且拖来一根大木头放在树枝上,这根木头是施奈德在精力充沛气急败坏时从一棵松树上砍下来的,树的顶部在去年冬天被风雪压断了。营火在寂静中熊熊燃烧,逼着这些人直往后退,把他们的脸映得通红。当火势减弱,最后变成余烬的时候,寒冷又起。安德鲁斯从马车上找来一条多余的毯子,加在自己薄薄的铺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