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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男生都知道这是谁干的,却没人吭声。但是,利法从此以后不再打冰球。现在,他站在洼地一座租赁式公寓外,热泪盈眶地拥抱亚马,低语道:“昨天我看见六七个小男孩在我家大门外拿着冰球杆玩耍。他们假装是自己的偶像。其中一个是帕维尔·达丘克(1),一个是辛尼·克罗斯比(2),一个是帕特里克·凯恩(3)……你知道最后一个喊了什么吗?他喊‘我是亚马!’”
“你在鬼扯淡……”亚马微笑着。
但利法摇摇头,抱紧自己的朋友,说:“兄弟,你要痛宰他们。拿下总冠军,成为职业选手,把他们全都杀光。向他们证明,你是我们的一分子。”
“你可以告诉这些男生,更衣室里有惊喜。”凯文的爸爸神秘兮兮地在小男孩的耳边说。
“谢谢。”小男孩回答。
他们握握手,但就在他握手时,爸爸将一只手搭在小男孩肩膀后方,几乎成了一个拥抱。
凯文走进更衣室时,那里已经回响着充满喜悦的咒骂声,他的队友们就像跨年夜那快乐的小型冲天炮一样,跳来跳去。波博拍拍凯文的背,兴奋地用另一只手握着新的冰球杆,吼叫道:“你知道这要花多少钱吗?你老爸真是个天杀的传奇!”
凯文当然知道这些冰球杆要花多少钱。在地板上的箱子里,球队里每名球员都分得一根。
在男童冰球队的训练时间结束后,札卡利亚是最后离开冰面的,他自己收拾了橡皮圆盘和路锥。他在最后一刻低头,他后方所造成的效果导致有机玻璃摇晃起来。他疯狂地四处张望,橡皮圆盘呼啸着朝他扑来,但方向却错了:它从走道上扑来,而不是在冰面上。
“胖子,小心!”利特嘲笑着,挥动他的新球杆。
札卡利亚完全知道这根球杆的价格——青少年只会知道自己买不起的东西的价格。
“滚开。”他说道。
“你说什么?”利特随即号叫起来,脸色阴沉下来。
“我说:滚——开。”
走道上,波博站在利特后方,仿佛在说“这只是在开玩笑”,试着阻止他。他说着“想想总冠军赛吧”之类的话。利特在表面上克制住自己,嘲弄地对着札卡利亚哼了一声。
“好漂亮的球杆!是社会局给你妈买的,还是怎么回事?”
札卡利亚非但没有低头,还抬起头来。
“小威利,你老妈是不是又到更衣室里把你的下体护具捡起来啦?她有没有小心翼翼地把你的蛋蛋拱起来啊?你不是最喜欢这样吗?她是不是还买太大的……”
这句话还没说完,利特就将冰球杆举到头部高度,直直冲向他。要不是波博挡住,他会把这个小他两岁的球员送进医院。亚马在他们后方狂奔,恐慌不已,站在他们中间,同时对利特和札卡利亚说话:“天杀的……别闹了!我说,拜托,别闹了!”
利特用双臂推挤着,迫使波博放开他,然后迅速地审视了亚马一眼,才冲向札卡利亚,从他手上抽走冰球杆,使尽全力将它砸在墙面上,将它捣烂。他捡起落在札卡利亚面前地板上的碎片,咆哮道:“告诉社会局下次买根好一点的,不然有人会受伤!”
利特转身走进更衣室,他的队友高声欢呼、迎接他,高唱着“来自熊镇的熊”,还将每个人的名字都传唱了一遍。
亚马捡起被捣烂的冰球杆的碎片。札卡利亚袖手旁观。
“你这白痴,它毁了……”
亚马失去理智,飞跳起来,大声吼道:“阿札,你他妈的有什么问题?嗯?你想怎么样?为什么你总是非要挑衅每个人不可?”
札卡利亚恶狠狠地回瞪他,多年的友情从他眼中消逝。
“祝你今天好运,大明星。”
他走开了。亚马站在原地许久。当他走进更衣室、将一根旧冰球杆的残骸扔进废纸篓时,一根新的球杆正在他的位置上等着他。这可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拥有全新的冰球杆。
波博坐进巴士,坐在利特前方两排的座位上。他听见利特描述关于札卡利亚球杆的故事,伴随着“小乞丐”和“臭杂种”的笑闹声。阿札的母亲目前正请着可领补贴的病假,在这之前,她和波博的妈妈在医院同一个部门上班。亚马上巴士时,波博在身旁为他挪出座位。
“我试着阻止他了……”波博说道。
“我知道。”亚马简短地点点头。
两人都记得那两件被签字笔涂写着“贫民窟冰球协会”的连身训练装。那是利特的主意,波博写了那几个字。利特住在高地,波博家离洼地只有一分钟的步行距离。针对那件事,波博想向亚马说些什么,却来不及想清楚。因为下一刻有人高喊“警察来这里干吗”。一辆警车开进停车场,堵住巴士的出口。
戴维迟到了。其实,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迟到。他昨天呕吐了三次,甚至试图说服女友跟他共饮一杯葡萄酒,好让他冷静下来。他可是滴酒不沾的。在他效力过的每支球队,他总觉得自己是个外人。这正是因为,每年有一两次喝得烂醉仿佛是每个人遵循的成规。就因为戴维并不准备在酒店里酒吧的拼花地板上、队友身旁吐个痛快,所以他在他们眼中似乎就不那么可靠了。
他的女友看起来非常惊讶。戴维耸耸肩。
“大家总是说,喝酒能让神经放松下来。”
她笑了起来。然后,她开始哭泣。随后,她的前额倚着他的前额,小声道:“小白痴,我什么都不想说,可是我不能喝葡萄酒。”
“什么?”
“我想在决赛后再告诉你。我不想……让你分心。可是我……我不能喝酒。”
“你在说什么?”
她在他的唇间咯咯笑了起来:“你真是够迟钝的,你知道吗?拜托,亲爱的,我怀孕了。”
因此,戴维今天迟到了,感到困惑、高兴不已。他直接进入停车场上那团狂暴的混乱,差点就被一辆警车撞倒。这是他一生中最快乐、最不快乐,同时更是最光怪陆离的一天。
假如是主场比赛,他们说不定会让凯文出赛。然而,总决赛是在另一座城市举行,之间有着数小时的车程,他们用上了“安全性”与“逃亡风险”之类的字眼。他们只不过是做着自己的工作。警察们从停车场上、惊骇的家长们之间挤出一条路来,登上巴士。当他们要求凯文下车时,所有男生都吼叫起来。一名身穿制服、身材结实的男警员抓住他的手臂将他从座位上拉起,引爆了整车球员的狂怒。波博和利特试图挡住警员们的去路,他们体形够壮硕,四名警员经过一番苦斗才勉强将凯文拖下车。在这一团混乱中,凯文看起来是如此渺小、脆弱、毫无防备。也许这就是旁边所有成人做出这种反应的原因;又或许,他们有其他无数理由做出这种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