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5/6页)

戈特孟发觉丽娣雅的内心与本质是受那种根本的典型与法则所支配。这些经常使戈特孟引起执著与摹写它们的兴趣;他把看见的,想到的,描画在几张纸上,诸如少女的头,眉部的线条,手与膝盖等等。

至于尤丽安倒变得有些困难似的,她显然已得知姐姐沉浸在爱情的波涛之中,而且这个少女的感官充满了好奇,趋向爱的乐园,置自己的悟性于不顾。尤丽安对戈特孟表面虽过分地冷淡与厌恶,却又时刻不能忘坏,且用感叹与渴望的好奇心注视着他。她和丽娣雅都很温柔,她时常在床上观察着姐姐,暗中燃起情欲之火,呼吸到爱与性的气息,兴致勃勃地接触到心中禁止与渴望的秘密。当她得知丽娣雅过失的秘密时,她虽觉得看不起却又不想深究,免得伤害对方。这个美丽与情绪不安的少女,在这对情人之间看得又刺激,又迷惑,对于爱的渴望,连做梦也惦念不忘。她有时什么也不知道,有时又能觉悟到危险的灵通消息,她很快地由小孩变成了暴君。戈特孟除了进餐之外,很少看见丽娣雅,而丽娣雅比他更为痛苦。丽娣雅也不能不关心戈特孟对尤丽安的魔力,往往看见他明显而愉快的目光在注视着尤丽安。她对这事一句话也不说,一切都是充满困难和危险的,但她也不能恼怒与得罪了尤丽安,因为她与戈特孟相爱的秘密,随时有被揭发的可能,那就会把他们困苦不安的幸福吹了,也许这是一件最可怕的事情。

戈特孟为什么一直没有逃走,连他自己也在奇怪。像他现在这样生活下去是困难的:虽然相爱,却没有希望,既不是许可与持久的幸福,也不是容易满足爱的欲望,只是永远的冲动与饥渴,一刻也不平静,这实在是胶着的危险。他为什么情愿待在这里,忍受这一切的发展与混乱的感情呢?这难道不是为了对住在这合法而且热烘烘房间里的人的一种体验与感受吗?他是个流浪者与于世无求的人,他难道无权依恋这些温柔与错综复杂的人,而必须逃走、必须笑她们吗?不,他是有权利的,只是他把这里当作故乡般寻求,且付出这许多痛苦与困惑,实是不太值得而已。然而,他耐于受苦,乐于甘心忍受,这样的爱虽然是愚蠢的、困难的、复杂的和费劲的,但却是奇妙的。妙在这种绝望的爱是黯淡而又美丽,悲伤而又愚蠢。这些满是思想而睡不着的夜都是美的,所有丽娣雅嘴唇上的苦经,当她谈论她的爱与忧愁时,她语不成声,是绝望的呼唤与信赖,这又是多么的甜美与值得。在这短短的几星期里,把丽娣雅那种痛苦又洋溢着年轻忧郁的脸用笔刻画下来,对他来说这已经成了一件极美丽与重要的事,他觉得在这几个星期里自己老成了许多,虽然不聪明,却使经验加深;虽然不是幸福,却使精神成熟,自己已不再是少年了。

丽娣雅对他温柔与绝望地说:“你不必悲伤,这不是为了我,我是巴不得你快乐和幸福的。原谅我,我使你悲伤,为了我而弄得你忧愁不安。我夜里做梦,总是在又大又黑的荒野里,我说不出来,走呀走地去找你,却又找不到你,我知道我已失去了你,会永远永远这样孤苦伶仃地走着。当我醒来时,我就想:哦,多好啊,多妙啊,你还在那里,我会看见你,不管还有几星期,或者还有几天,反正,你会在那里的啊!”

有一天早晨,戈特孟在破晓时分就醒来了,躺在床上沉思了一会,梦境依然,只是前后毫无关联。他梦见了母亲与那齐士,两个人的样子还历历如在眼前。当他想完了梦中的情景时,光线变了,变得格外的明亮,那是从窗子的小缝里照进来的。他起床走向窗前去,看见窗外的飞檐、马厩的顶棚,房屋的门与对面乳白色光辉中的整个光景,全被这冬季的初雪淹没了。这个静静的冬景与他心中的不安,成了明显的对比。田园与森林,丘陵与荒野,没有不覆在太阳、风雨、干旱与风雪中的,然而它们又是多么的宁静!多么的令人感动!枫树与榕树忍受着冬天的负荷,又是多么的美丽、多么的沉静啊!人不能像树一样吗?不能向它们学习吗?他思绪万端地走到院子里,行在雪中,用双手捧着雪,走到花园里,从被雪覆盖的高篱上,看见积雪下垂的玫瑰枝干。

早晨吃的是小麦汤,大家谈着初雪的话,所有的人,连少女们也都到外面去了。今年雪下得迟,圣诞节都快到了。而骑士却在讲南方不下雪的话。这个第一次下雪的冬天,对戈特孟来说是个难忘的日子,因为那天夜里发生了事情。

今天两姐妹发生了口角,戈特孟并不知道。家里又静又黑,晚上丽娣雅来到他这里,像平常一样,不声不响地把头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由于她惧怕尤丽安泄露秘密,所以惶恐不安,可是仍然犹豫不决,不知是否该告诉情人,是否会使他担心。她就这样静倚在他的心腔上,他时时对她说亲昵的话,用手抚摸她的头发。

然而他们没有相持多久,突然都吓得睁大眼睛,从床上站了起来。戈特孟看见房门打开,有人进来了,他大吃一惊,一时竟不知进来的是谁。当那人来到床边向床上凝视时,他紧张得透不过气来,然而原来进来的是尤丽安。她脱掉披在内衣上的外套,把它掷在地上。丽娣雅看见这情景,好像被刀刺了般尖叫一声,向后抱住了戈特孟。

尤丽安幸灾乐祸地以嘲笑的口吻讷讷地说:“我不喜欢一个人孤单地躺在房间,所以,让我也和你们躺在一起吧!要不然的话,我就去把我父亲叫醒。”

“好,你只管来,”戈特孟揭开被窝说,“你的脚好冷啊!”尤丽安登上了床,戈特孟尽力让出地方来给她。丽娣雅把脸埋在枕头里,一动也不动地躺着。3个人终于共床了!戈特孟睡在两姐妹的中间,一时没想到刚才所希望的一切,现在都已来到了。他惊喜交集,觉得尤丽安的臀部碰到了他。

“我倒要看看,”尤丽安又开腔了,“看我姐姐为何这样喜欢睡你的床。”

戈特孟为了使她安静,便把自己的脸轻轻地在她头发上摩擦,一面用手抚摸少女的臀部和膝股,动作轻快得像只猫,她没有作声,任他抚摸,对他在摸的手怀着好奇,好像她的心着了什么魔似的,丝毫不加抵抗。当他同时用同一手法对付丽娣雅,在她耳边低声说些亲密的话时,她也徐徐地把脸仰起来,转向他。他默不出声地吻着丽娣雅的嘴与眼,同时伸手把侧面的妹妹拉过来。3个人这样违反常情地躺着是痛苦与乖张的,最后他发觉这是难受的。他的左手开始感受到美丽而期待着的尤丽安的身体,有如丽娣雅的魅力,那不仅是希望的爱而且也是可笑的事;当他的嘴唇对着丽娣雅的嘴时,他的手却在摸尤丽安,不是要强迫丽娣雅屈服,就早对尤丽安为所欲为,这简直是荒谬绝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