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伦敦(第3/20页)

她转过头问杰伊:“这对制帽商和裁缝可都不是好消息。”

杰伊的眉头稍稍一皱,似乎并不欣赏莉茜对那些反抗者的同情。“也许你不太明白这种所谓的自由有多危险。”

“也许吧。”

“举个例子,波士顿的朗姆酒制造商想自由选择糖浆的供应地。但法律规定,他们必须从英属殖民地购买,比如我们家那块。要真给了他们选择的自由,这些人就会从法国人那里以更低的价钱购买,我们挣不到钱,就住不起这么好的房子。”

“原来如此。”可这也说不过去啊,莉茜想,但她忍住没说。

“从苏格兰的矿工到巴巴多斯的黑奴,那些阿猫阿狗兴许个个都想要自由。但上帝将权威授予我这样的人,让这些人听话。”

这当然不假。“但你就没想过为什么?”

“什么意思?”

“为什么上帝将你置于矿工和黑奴之上。”

他不耐烦地摇摇头,莉茜知道自己又越界了。“这些事女人是不会明白的。”

莉茜抓着杰伊的胳膊,试着安慰道:“杰伊,我喜欢这房子。”衣衫之下他刚刚触碰过的地方还依旧硬硬的。她压低声音:“我恨不得马上跟你搬进来,每晚都厮守在一起。”

杰伊笑了:“我也是。”

哈林姆夫人同詹米森夫人一起进了屋。哈林姆夫人的目光落在女儿的前胸,莉茜这才意识到乳头隐隐现了形。母亲显然猜到是怎么回事,她紧皱眉头表达不赞成。莉茜全然不在乎,反正就快结婚了。

阿丽西亚道:“莉茜,这房子你喜欢吗?”

“喜欢极了!”

“好,那就归你们了。”

莉茜心花怒放,杰伊也捏了捏她的胳膊。

哈林姆夫人道:“乔治爵士真是太慷慨了,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他。”

“还是谢谢我母亲吧,”杰伊道,“有了她我父亲才有了点做父亲的样子。”

阿丽西亚瞅了儿子一眼,但莉茜看得出,她并没有真生气。阿丽西亚母子感情显然极好,莉茜甚至有几分嫉妒,但也没往心里去:无论是谁,都无法抗拒杰伊的魅力。

一行人准备离开。代管人在门外徘徊恭候。杰伊告诉他:“明天我去见屋主的律师拟定租约。”

“好的,先生。”

下楼时,莉茜突然想起件事,对杰伊道:“对了,给你看看这个!”她特意留下了在街上捡的传单,从口袋里取出来递给杰伊。上面写着:

绅士玩家请看看

大型精彩赛事

将于沙德维尔附近“鹈鹕”酒馆上演

脱缰野牛身载焰火,后有恶犬

威斯敏斯特雄鸡相争

东市场双雄对阵

奖金五镑

七女精彩棍棒混战

另有

终奖二十镑徒手较量

“威尔士雄峰”里斯·普里斯

对阵

“矿山杀手”麦克·麦卡什

下周六下午三点

准时开战

“你觉得怎么样?”莉茜有些迫不及待,“这一定是霍克村的马拉奇·麦卡什,对不对?”

“原来他跑去干这个啊,”杰伊道,“打架赢奖金,还不如在我父亲矿上干活儿。”

“我还没看过这种比赛呢。”莉茜娇嗔道。

杰伊笑了:“当然了!那可不是姑娘家去的地方。”

“矿井也不是,可你还是带我去了。”

“的确,而你差点被炸死。”

“我还以为你愿意带着我冒险呢。”

哈林姆夫人听到他们的对话:“怎么了?冒什么险?”

“我想让杰伊带我看有奖搏击赛。”莉茜说道。

“别胡闹了。”母亲回答。

一时间杰伊似乎失去了冒险的勇气,莉茜有些失望。不过也不打紧。如果他不答应,她就独自前往。

莉茜整了整假发和帽子,对着镜子照了照。一个翩翩少年正从镜子里看着她。乔装的秘诀在于那一抹煤灰——它可以掩饰双颊、脖颈、下巴和上唇的娇嫩肌肤,假装剃须后的阴影。

身上就容易了。厚重的马甲可以遮盖胸部,外衣的长尾能掩饰后臀,齐膝的长靴可以隐藏起腿肚子。再加上帽子和男士假发,伪装就大功告成。

她打开卧室门。母女俩住在乔治爵士位于格洛夫纳广场的公寓。哈林姆夫人正在午休,莉茜仔细聆听着脚步声,以防有詹米森家的仆人经过。没有动静。她蹑手蹑脚下了楼梯,从后门小路溜了出去。

时值冬末,空气清冷,阳光明媚。到了街上,莉茜提醒自己走路要有男人的样子——要大大咧咧,大摇大摆,好像整条路都是他家的一样,谁敢不满就跟谁横。

她不可能一路大摇大摆走到沙德维尔。那个地方位于伦敦东侧,要横跨整个市区。她拦了一顶轿子,不是像姑娘一样轻柔挥手,而是像男人一样大招大揽。轿夫停下轿子,莉茜清清嗓子,朝水沟里吐了口唾沫,用沙哑低沉的声音道:“带我去‘鹈鹕’酒馆,麻利点儿!”

莉茜还从未到过如此偏远的伦敦地界。他们一路穿过房屋低矮的街道,周围是阴湿的小路,泥泞的海滩,简陋的码头,破烂的船库,围栏高耸的木材场,还有荒凉上锁的仓库。轿子停在海滨一处酒馆外,招牌上画着一只模样粗糙的鹈鹕。院里人声嘈杂:有系颈巾穿靴子的工人,有穿马甲的绅士,有围披巾穿木鞋的女人,还有几个浓妆艳抹、袒胸露乳的女人,莉茜猜想一定是妓女。周围没有一个哈林姆夫人所谓的“淑女”。

她交了入场费,左推右搡挤进吵嚷的人群。这里汗味刺鼻,伴随着久未沐浴而散发的体臭。她既兴奋又得意。那些女斗士正在对战,好几个已经退场:一个坐在板凳上抱着头,另一个正在给腿上的伤口止血,还有一个平躺在地,任凭伙伴们怎么呼喊还是不省人事。剩下的四个人还在绳子围起的场内周旋,用三英尺长的木棍相互攻击。所有人都赤裸着上身,光着脚,腰上缠着破布,脸上身上满布瘀伤与疤痕。一百多号观众正为自己所中意的选手打气,很多人还下了注。那几个女人用尽全力挥舞着棍子,一招一式都下了死手。每每有人击中要害,男人们便高声欢呼。莉茜越害怕却越想看。很快,另一个女人头部受到重击,倒地不醒。泥地里半裸的身躯一动不动,令莉茜不忍直视,她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