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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第5/5页)

“谁?广田老师吗?”

美祢子没有回答。

“野野宫吗?”

美祢子仍不回答。

“你身体好些了吗?如果没事了,我们准备回去吧?”

美祢子望着三四郎。他刚站起一半的身子,只好又坐回草地,他心底升起一种无法驾驭这女人的感觉,同时也因为自觉被这女人看穿了心思而隐约感到有些屈辱。

“走失的孩子。”女人看着三四郎,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眼。三四郎没有作声。

“走失的孩子的英文怎么说,你知道吗?”

三四郎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所以不知该回答“知道”还是“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吧。”

“嗯。”

“迷途的羔羊[96] ,知道吗?”

每当碰到这种情况,三四郎就不知如何应对了。瞬间的机会总是擦肩而过,待他头脑冷静下来,重新思考当时的情景,又开始后悔不已,心里总是会想:如果那时这样说就好了,那样做就好了……虽然如此,却又不能因为预料到自己会后悔,而装作神色自若,随意回答,应付了事。他可没有那么轻薄。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三四郎只能沉默不语,深切地咀嚼自己的沉默是多么不近人情。

“迷途的羔羊”这个字眼,三四郎好像懂,又好像不懂,与其说不了解这个词的意义,其实是不了解女人突然说出这个词究竟怀着什么心思。他始终没说话,只是盯着女人的脸打量。半晌,女人突然露出严肃的表情。

“我看起来那么轻狂吗?”

她的语气听来像在辩解什么,三四郎感到很意外。一直以来,他总觉得自己就像堕入五里雾中,始终期待着雾气快点消散。现在听到这句话,雾气消失了,眼前的女人变得清晰明了,他却有点悔恨。

三四郎希望美祢子变回从前那种意味深远的模样。就像覆盖在他们头顶的天空,看不出究竟是浑浊还是清澄。但他也知道,要想让她恢复那种态度,并非自己说几句客套话就能办到。

“那我们回去吧?”女人突然说,语气里并没有反感的意思,但是在三四郎听来,她的语调冷得好像已对自己失去了兴趣。

天空又开始有所变化,阵阵凉风从远处吹来,广阔的田野上只有一轮红日,看起来十分凄凉,甚至带来几许寒意。草丛升起的水汽使人全身发冷,三四郎这才发现,从刚刚到现在,他们竟然在这里坐了这么久。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肯定早就跑到别处去了。而美祢子也……或许美祢子天生就喜欢坐在这种地方吧。

“天气好像有点冷了,先站起来吧。身体受凉了可不好。不过你身体完全好了吗?”

“嗯,已经全好了。”美祢子朗声答完,立即从地上站起来。起来之后,她像在自语似的低声说道:“迷途的羔羊。”她把每个字都拉得很长。三四郎当然没有接腔。

美祢子指着刚才穿洋服的男人过来的方向说:“如果前面有路的话,我想从那间晒辣椒的屋子旁边走过去。”于是,两人朝着那栋稻草屋走过去,果然,稻草屋的背后有一条狭窄的小路,路宽大约只有一米。

两人顺着小路前进,走到半途,三四郎问道:“良子已经决定搬到你家去了?”

女人歪着嘴笑了一下,问道:“为什么问这个?”

三四郎正要开口回答,突然看到面前的泥坑,就在前方一米多的泥土地上,有个积满泥水的大洞。洞口的正中央还有一块大小适中的石头,是为了让行人容易跨过才放在那儿的。三四郎立刻一跃而过,并没踩在石块上。跳过泥坑后,他转头望向美祢子,只见她右脚踏在石块中央,但石块放得并不稳,所以她的右脚稍微用力,肩膀就不免摇来晃去。三四郎主动伸出自己的手。

“抓住我的手。”

“不,没关系。”女人露出笑容。三四郎伸着手等她,但她只顾着站稳,不肯跨出脚步。三四郎抽回了手,美祢子这时突然把全身重量放在踩着石块的右脚上,左脚则猛地向前一跨,跳过了泥坑。但因为怕把草履弄脏,她跳得过于猛烈,下身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胸部也跟着倒向前方,她的两手便猛地抓住三四郎的双臂。

“迷途的羔羊。”美祢子嘴里低语着。这时,三四郎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