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个女人 第三章 乡村的习俗(第2/7页)
一个,两个,和三个,
国王逐个把所有的贵族全喝退,
马夏尔伯爵,我要去听王后的忏悔,
你得跟我一起走。
伯爵一听忙跪倒,
连声要王上发慈悲,
不管王后说什么,
或许没什么可责备。
由于气太短,他的歌唱中断了;这一来引起了一个稳稳站在那儿的中年汉子的注意,他那弯月形嘴巴的两个嘴角严厉地伸向两边的脸颊,似乎不想笑出来,免得让人们错以为他会搞出什么嬉戏的花招。
“很美的歌啊,坎特大爷,不过我觉得,对像你这么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的倒霉喉咙来讲,再想要唱好它可太不容易了,”他对这个满脸皱纹的演唱者开了腔。“坎特大爷,莫不是你还想再回到十八岁那般年轻,就跟你开初学唱这支歌那会儿一样么?”
“怎么了?”坎特大爷问道,停止了跳舞。
“我说,莫不是你还想再年轻一回?可如今你可怜的胸膛里看来出现一个空洞了。”
“可我倒很懂这唱歌的技巧呢!如果我没法用我这么短的气儿唱出大段歌词的话,敢情我也就不会显出这副比上了年纪的人更年轻精神的模样了,不是么,蒂摩西?”
“下面淑女店的那对新婚人儿怎么样啦?”另一个人问道,他的手指着远处发出一点暗弱亮光的处所,就在远远那条大路的方向,不过跟红土贩子正坐在那儿憩息的地方显然不在一处。“他们的事情到底怎么啦?你是个通晓事理的人,应当知道。”
“只不过有点荒唐罢了,对不?我承认,俺坎特大爷就是有点荒唐,要不他这人可就什么也算不上了。不过,那是年轻时冒冒失失犯下的错误,费厄韦邻居,上了年纪就会好的。”
“我听说今晚他们就要回家了。这会儿他们该到家了。还有些什么事呢?”
“我们接下来该做的就是去祝他们幸福快乐,是不是啊?”
“喔,不行。”
“不行?喏,我原想我们一定得去。我可一定得去,要不就完全不像是我的为人了——每次狂欢嬉乐,第一个去的总少不了我!
你快穿上一件百衲,
我也披上一件袈裟,
我们一同扮成修士,
一起去见王后的驾。
“昨晚,我碰上了新娘的姑妈约布赖特太太,她告诉我她的儿子克莱姆圣诞节要回来。我相信,那可是个极聪明的小子——哎,我可真想能有那年轻人的全部脑子。喏,当时我就是用我那出了名的快乐样子这么告诉她的,她就说,‘噢,一个这般德高望重模样的人,竟还讲出这样的蠢话!’——她就是这么对我说的。我才不在乎她呢。如果我在乎那才是给套住了呢,因此我就跟她这么说了。‘我要在乎你,我就给你套住了,’我说。我镇住了她,对不?”
“我倒觉得是她镇住了你呢,”费厄韦说。
“才不呢,”坎特大爷说,脸上稍稍少了些神气。“那事对我才不会那么糟呢,对不?”
“看来倒是那样;不过,克莱姆圣诞节回来莫不是为了那场婚事——得把他母亲重新安排一下?因为如今他母亲是孤零零一个人留在家里了。”
“不错,不错——是那么回事。不过,蒂摩西,好好听我说,”这位大爷十分认真地说。“尽管大伙都知道我是个好开玩笑的人,可你看到我一本正经起来,我就成了个很通晓事理的人了,现在,我是一本正经地在说话。我可以告诉你许多关于这对新人儿的事。对,就在今早六点,他们到乡里去办这事儿,打那时起就根本没再见到过他们的人影儿,尽管我估摸着今天下午他们就该回到家啦,老公和老婆——哦,得说妻子,就这么回事儿。这像是个男子汉讲的话了吧,蒂摩西?约布赖特太太不是太小瞧我了吗?”
“是的,就这么说吧。打去年秋天她姑妈对他们的结婚公告[12]提出异议时起,我就不知道他们是否一起散过步。这场不愉快重新给弥补回来有多久了?你知道吗,汉弗莱?”
“是啊,有多久了?”坎特大爷也机敏地问了一句,转向汉弗莱。“我就想问这问题呢。”
“就打她姑妈改变主意,说她不如接受那男人算了时起,”汉弗莱答道,他的眼睛依然盯住那堆篝火。他多少算是个比较严肃的年轻的砍柴人,手里拿着弯刀和皮手套,由于从事这一职业,他的腿上裹着臌臌的皮裹腿,就像腓利士人[13]的铜护胫那样硬邦邦的。“我想,那就是他们跑到外区去结婚的原因。你想,约布赖特太太这么愚蠢地大闹一场,对结婚公告又提出异议,她要再是容忍这桩婚事在同一教区举行,就像她从来没反对过这件事一样,那么显着她就跟傻瓜没什么两样了嘛。”
“一点不错——显着就跟傻瓜一个样;那一来,对这对可怜人儿来说也就太糟了,不过我这只是大致这么揣摩揣摩罢了,真的,”坎特大爷说道,依然竭力摆出一副很有头脑的举止来。
“喔,对了,那天我在教堂来着。”费厄韦说,“发生那样一件事可真令人想不到。”
“如果不是那样,我就算是个没脑子的人好了,”坎特大爷加重语气说道。“我有两年没去教堂了,如今冬天来了,我就更不会去了。”
“我有三年没上教堂了,”汉弗莱说;“因为我在星期天总睡得那么死,到那儿又实在太远;而你们到了那儿,说来可怜,却根本没机会选中你们上天堂的,有那么多人都挨不上呢,那我还是呆在家里,别去的好。”
“我不仅碰巧在那儿,”费厄韦说,又一次加重了语气,“而且正好跟约布赖特太太坐在同一排。尽管你们或许没怎么看重这事,可听到她说那番话,真叫我的血都凉了。是啊,这事真叫人纳闷;可我的血真的变得冰凉,因为我的座位紧挨着她。”说话的人看了一眼周围的人,他们现在都挨近了在听他说话,他不紧不慢地说着,相当认真严肃,嘴唇抿得比什么时候都紧。
“在那样的地方做出这种事可不是开玩笑的,”后面的一个女人说。
“‘你们要当众说明,’牧师说了这么句话,”费厄韦继续说道。“这时我身边就站起了一个女人——还稍稍碰到了我的身子。‘哟,这站起来的人不是约布赖特夫人才有鬼呢,’我自言自语道。乡亲们,一点不假,尽管我是在教堂里,我是这么说了。我完全是下意识地才咒出这么一句的,我希望在这儿的任何女人别把它真当回事儿。不过,我说过的就是说过的,如果我不承认,那才是在撒谎呢。”
“是这么回事,费厄韦乡亲。”
“‘站起来的人不是约布赖特夫人才有鬼呢,’我说,”这位叙述者又重复了一遍,说出这个咒词时,他的脸还跟先前一样毫无表情,十分严肃,他这样做,是想说明他要重复这句话,完全是出于需要,并不是有意如此,“接下来我就听到,‘我对结婚公告提出异议,’她这么说。‘等礼拜仪式过后我要同你谈谈,’牧师说,他的样子完全就像在唠家常似的——是的,他一下就变成了一个跟你我一样的普通人,一点不像个虔诚的神职人员了。啊,她的脸那个苍白哪!或许你们能回忆起韦瑟堡教堂的那个纪念像——就是那个胳膊给小学生敲掉了的、盘腿而坐的士兵像吧?唔,那女人在说‘我对结婚公告提出异议’时,她的脸色跟那石像的脸色差不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