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狂欢节、街头争端与女人们的梦幻剧,除了混血女人和黑皮肤女人,还有一位瑞典姑娘(她其实是冰岛人)(第7/10页)

只有玛耶·巴散,只有这位可敬又可爱的妈妈了解罗萨和她的生活,其余的一切都是谣言。“她和一个白人富翁住在一起。他是个贵族老头,不是子爵就是伯爵,要么就是卡拉普萨与安佐伊斯的侯爵,也就是她女儿的爸爸。”“她在法官神父的见证下嫁给了一个葡萄牙商人,两人生了一个女儿。”这完全是造谣,是邻里间的风言风语,长舌妇的恶意攻击。里迪奥从来不问,也不想知道。

罗萨来了,开心又有活力。有她在就够了,剩下的有什么关系?她讲话,跳舞,开怀大笑,用沉重忧郁的声音唱歌。在奇迹之篷里,里迪奥的笛声呜咽倾诉,灯光昏暗,阴影将罗萨遮蔽起来。她跳舞是为了谁呢?她旋转的躯体、晃动的臀部、哀伤的眼神又是为了谁呢?为了里迪奥,她短暂而又永恒的情人?为了某个并不在场且没人知道的人,丈夫,姘夫,贵族,富豪,她女儿的父亲?为了阿尔杉茹?

这就是奇迹,我最亲爱的——罗萨唱着歌。这是一首古老的歌,充满了承诺、邪恶、嘲弄——

让我们去大教堂后面

在特黛太太的家里边

跳肚皮舞。

笛声杀死了里迪奥·库何,暴露的爱情撕破了他痛苦的胸膛。只要能再次得到她,他愿意吞下一切苦果,连皮都不剥。罗萨在他面前唱歌跳舞,时而挑逗,时而拒绝。在他们两个人面前,佩德罗·阿尔杉茹没有任何表示;吞没了他的欲火不能让人知道;里迪奥不能产生怀疑,罗萨更不能。他的脸上毫无表情,就像一块石头。阿尔杉茹是一则没有答案的谜题,连玛耶·巴散妈妈都猜不透。

美女们的掌声响起,桑巴舞表演开始了,长笛、吉他加入进来。每一样都有自己的秘密、不安、痛苦。瑞典姑娘靠在阿尔杉茹脚边,皮肤白皙,头发金黄。她并非一个人。在她旁边站着“天使”萨比娜。按照佩德罗大师的说法,她是最美丽的天使,示巴国的女皇。如今她腹部隆起,一个孩子将要降临;然而无论怀孕或是其他事情都不能阻止她在桑巴之夜纵情狂欢,她已经加入到舞队中,替代了刚刚下场的罗森达·巴蒂斯塔·杜斯·雷斯。后者来自穆里迪巴,是一位女巫,继承了曼德语与巫术。在奥舒熙水罐节上,她躺在奥茹欧巴脚下,他将她扶起,用指尖触碰了她挺拔的胸脯。里索莱塔站在凳子旁边,就像一根柔软的拐杖。她是白人与伊杰莎人的杰出后代。里索莱塔露出笑容:在主教堂背后,她见到了阿尔杉茹并认出了他。

但是,在所有这些女人中,只有一个对海上来的外国妞心存妒意——她的胳膊从来没有抱过他,她的嘴唇从来没有亲过他;只有她一个人妒火中烧,请求让她们统统去死——不只是那个白人,还有其他所有女人,无论她们肤色如何;她就是罗萨·德·奥沙拉。她在两个男人面前跳舞,罩衣下面是坚挺的乳房,七层裙摆下面是扭动的屁股。里迪奥微笑着喘息,欲望高涨,他马上就能把她搂在怀里。阿尔杉茹躲在自己的谜题中。

这就是奇迹,我的女神,圣主邦芬的奇迹,烛光圣母的奇迹,奥沙拉的奇迹——在一个充满痛苦与谜团的夜晚,罗萨在奇迹之篷唱歌跳舞。

8

一个痛苦的梦,一个噩梦:阿尔杉茹看到自己在港口的沙滩上。那是一片既灼热又冰冷的沙漠,和患疟疾的感觉一模一样。他的心露在外面,命根高高耸起。他变成了“秃头”若泽,里迪奥·库何变成了“小扳机”。在友情的拥抱与誓言中,他们吹奏笛子、弹起吉他。

“吃奶”莉莉上场了。她没穿裙子,没有裙摆,没有罩衣,只有项链、念珠、手链。罗萨·德·奥沙拉没穿衣服,全身赤裸——黑蓝色的皮肤,柔软的玫瑰、身上的清香、嗓音的韵律,一切都昏暗不清,十分沉重。夜晚寒冷漫长,天空又高又远。她在两人面前跳舞,把一切都展示出来。他们马上变成对手,变成敌人,眼中只有仇恨。无情的谋杀,手中的死亡:长笛、吉他、骑兵手上的宝剑。两人在码头旁货栈的拐角处决斗。里迪奥·小扳手的身体倒在波涛之中,永远死去了。当兄弟倒下时,夜晚出现了一个太阳,在最后的笛声中,阳光烤焦了墙上的白灰。

他在这时占有了罗萨,掰开她的双腿,躺在苔藓上。在不安与绝望中,他身上满是汗水,冷热同时压抑在胸口,就像患了疟疾。当友情臣服于诱惑之下,阿尔杉茹还在与噩梦斗争。

我不在乎贵族,也不在乎富翁,罗萨,恰恰相反。无论是卡舒贝莱塔的贵族,还是杂货店的葡萄牙人,我都会开开心心地给他戴上绿帽子。但是你必须明白,罗萨,别这样看着我:假使里迪奥是我妈生的,假使是我爸让我妈怀了他,我们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亲近,我也不会如此尊重他,对他保持忠诚。

不,不行——即使我为爱而死,即使我心脏破裂,即使我在每一个港口寻找流浪的妓女,在她们身上寻觅你忧郁的味道与身上的清香,也永远无法破解你的谜题。

罗萨,我们不是表演的玩偶,我们有荣誉和情感。罗萨,我们不是不知羞耻的杂种,不是动物,或者比这更糟,我们不是罪犯。没错,罗萨,就是这句话:“肮脏卑鄙的混血儿都是不知羞耻的杂种。”这是一个医学教师写的,他是一个博士、一个大学教授。但这都是谎言,罗萨,是这个人的恶意诽谤,他看似博学,其实一无所知。

阿尔杉茹竭尽全力从梦中醒来。他睁开眼睛,清晨从海平线诞生,船员已经起航。瑞典姑娘是茉莉花做的,散发出柔和的香味和清晨的味道。一个黑人小孩将在雪上奔跑。赤身裸体的罗萨越来越远,逐渐消失。

我将在外国妞身上把你忘却,还有萨比娜、罗森达和里索莱塔;我将在无数人的身上忘记你,远离如此的痛苦烦忧。远离?我会忘记还是绝望地寻找?在茉莉与小麦的田野里,有你黑色的哀愁。在她们每个人身上,罗萨·德·奥沙拉,都有你不可破解的谜题,都有你禁忌却永恒的爱情。

9

在低处,斜坡刚刚开始的地方,老艾莫·库何的顾客络绎不绝。他将剃须用的椅子支在门口,旁边是一个装满土方的小药柜和一只拔牙钳。他曾把这些技艺和医学知识教给两个儿子:卢卡斯和里迪奥。可是后者很早就抛下了剪子剃刀,接受印刷师傅——也就是他的教父——甘迪杜·玛雅的邀请,到艺术与工艺学校给他当学徒。他是个聪明上进的好学生,对印刷业充满兴趣,很快就掌握了这门技艺,完成了从学徒到大师的飞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