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德罗·阿尔杉茹·奥茹欧巴的民事斗争以及人民如何占领了广场(第2/33页)
“这个……这个……杂役会法语?”
“这有什么奇怪的!听他讲法语是一种享受。他的英语同样令人钦佩。意大利语与西班牙语也很好,如果我有时间教他,他德语会说得比我还好。更何况,跟我持同样观点的是你的表姐,也是我的好友,伊莎贝尔·特蕾莎伯爵夫人。顺便说一句,她的法语太迷人了。”
提到这位讨厌的亲戚,受到冒犯的教授更加羞愧了。
“维拉亚教授,你的善良众所周知,会让你高估那些下等人。这个黑白混血儿肯定会背几个法语句子,您那宽容的胸怀就把他奉为了语言大师。”
大师开心地笑了,笑容像个孩子。
“谢谢夸奖,不敢当,我没您说的那么好。确实,在评价别人时,我更倾向于高估。因为如果总是低估别人,那是在用自己的标准衡量他人。但在这件事上,教授,我可没有夸张。”
“一个下等杂役,我不相信。”
他的傲慢激怒了席尔瓦·维拉亚大师,但更让后者恼火的是他说起穷人时高人一等的姿态。他一直忠告年轻人“要远离那些讨好权贵、欺凌弱者的人,不要相信他们,他们都是恶人,卑鄙下流,弄虚作假,缺少美德”。
“这个杂役极具科学头脑,足以给某些教授当老师。”
法医学教授转头离开了房间,奥斯瓦尔德·冯特斯也跟了出去。席尔瓦·维拉亚大师笑着,像个刚做完恶作剧的孩子,他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芒,声音带着惊异。
“天赋无关肤色、头衔、社会地位,那些都是没用的东西。我的天啊,怎么还有人不知道这个道理?”
他站起来耸了耸肩,把尼禄·德阿维拉·阿尔格鲁·德·阿拉乌茹这个偏见的口袋、虚荣的怪兽抛在一边,向二楼走去。黑人伊瓦里斯托正带着从停尸房取来的尸体在那儿等他。啊!可怜的尼禄!你什么时候才能懂得,重要、永恒的只有科学,至于作者拥有怎样的头衔,用哪一种语言表达,又有什么关系呢?在实验室里,学生聚集在席尔瓦·维拉亚大师身边,切片已经放在显微镜下面。
2
从1907到1918年,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从出版《巴伊亚民俗生活》到出版第二本书《巴伊亚风俗中的非洲影响》的十一年里,佩德罗·阿尔杉茹一直在学习。他依照着一定的方法规律,下定决心,坚持不懈。他需要知识,也得到了知识:读完了所有与种族问题相关的著作。他贪婪地阅读着书籍、学位论文、期刊论文、会议论文、报刊文章,翻阅报刊合集,成为了图书馆与档案馆的书虫。
他依然生活得丰富多彩、充满激情,依然在调查城市与人民的日常生活。唯一的不同在于,他也会从书本中学习,以一个问题为中心去研究,他沿着不同的路径寻求知识,并转化为自己的才能。他在这段时间所做的一切都有自己的意图,也都有所回报。
里迪奥·库何大师总是催他。每当读到报纸上的挑衅威胁,他都会非常生气,尤其看到类似的黑体字标题《巴伊亚就像一个巨大堕落的奴隶窝,对于这种情况,我们还要忍耐多久?》。
“干亲家,看来你已经搁笔封墨。另一本书呢?你总说要写,却没见你动笔。”
“我的好人,你别催我。我还没准备好。”
为了刺激他,里迪奥高声朗读报纸上的新闻报道:警察闯入坎东布雷圣殿,逮捕了几名圣父,聚会被禁止,献给耶曼娅的礼物遭到扣押,在警察总部,卡波埃拉拳师面对着尖刀。
“他们这是在打击我们,毫不留情。不用看这些长篇大论也能知道,”他指着桌子上的图书作品、医学杂志,“只要打开报纸:看到的全都是针对街头桑巴、卡波埃拉与坎东布雷的抗议,都是些可恶的报道。要是我们不采取行动,他们会把一切都毁了。”
“你说得对,我的好人。他们想把我们都毁了。”
“那你呢?你懂得这么多,你干什么了?”
“伙计,所有这一切,都来源于那些教授和他们的理论。必须从源头着手,我的好人。给那些报纸写信抗议,虽然有点用处,但是不能解决问题。”
“你说得太对了。那你为什么还不写书?”
“我正在为此做准备。听着,伙计:我比一块木头还要无知。我的好人,你要明白这一点。我以为我知道很多,但其实我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 我认为这里的知识,塔布昂、奇迹之篷的知识,要比你们学院的知识更有价值,干亲家佩德罗。”
“我的好人,学院不是我的,而且我也不否认民间智慧的价值。但我现在明白了,单凭民间智慧是不够的。伙计,让我跟你解释一下。”
塔代乌周围全是书本作业,但是教父的话他一个字也没有漏:“我的好干亲家,”阿尔杉茹对里迪奥说,“我得好好谢谢阿尔格鲁教授。就是那个想把黑人混血儿都给阉了,还教唆警察对抗坎东布雷的怪兽阿尔格鲁·德·阿拉乌茹。有一天,他为了羞辱我——我也确实被他羞辱了——让我明白了我有多么无知。一开始,我气得要死。然后我想:没错,他说得有道理,我是个文盲。我能看到东西,我的好人,但我不认识;我什么都知道,但不知道如何知道。”
“干亲家,你说的话比医学教授的话还难懂。‘我不知道如何知道’,就像在猜字谜。”
“一个小男孩吃了一种水果,他马上就知道水果的味道,但不知道这种味道的来源。我知道这些东西,但需要学懂它的起因,我现在正在学习。我会学会的,伙计,我向你保证。”
他边做准备边向报社写了几封信,抗议这场恶毒的运动与警方日益升级的暴力行为。倘若费心读一读这些信——有些署的是他的本名,有些则是“一个愤怒的读者”“宗比的后代”“一个巴伊亚混血儿”——只要读读发表过的那一小部分,就能很容易地看出这些年阿尔杉茹的思想变化。由于引述了国内外研究作支撑,他的论述更加有力,不可辩驳,令人信服。在《致编辑部的信》中,阿尔杉茹大师调好笔墨,在他所写的所有文字中,语言清晰准确却又不乏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