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德罗·阿尔杉茹·奥茹欧巴的民事斗争以及人民如何占领了广场(第23/33页)

阿尔格鲁教授不只说了这简单的几个字,他用纯正的葡语做了一番洋洋洒洒的演讲。可惜的是,没人听到他讲的话:学生高呼着弗拉加·奈托万岁,与此同时,许多老师也参与进来,呵斥、辱骂、讥讽、口哨声交织在一起,一派群魔乱舞的景象。考试最后,弗拉加博士获得全体通过,两三名老师拉低了他的分数。学生将胜利的他抬在肩上。

至于受邀成为塔代乌世俗婚礼的见证人,席尔瓦·维拉亚教授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工程师还是孩子的时候他就认识他,那时他总在寄生学实验室等待教父。不仅如此,教授还帮他克服了完成学业的种种困难,不止一次地出钱让他坐电车,买冰淇淋,去电影院。他也同样认识高梅斯一家:腹地粗野的庄园主,专断独行、思想落后,文化上落后塔代乌一大截。但如果男孩和姑娘相互喜欢,剩下的就一点也不重要了。他们要结婚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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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的丑闻,连续几个星期,巴伊亚都只谈论这一件事:只有巴伊亚独立[25]百年庆典、只有7月2日的盛大聚会能够使大家将它淡忘。这场婚礼引发了激烈的争吵与相互谩骂,仿佛它是第一场混血男孩儿与白人姑娘的婚礼。巴伊亚白人,也就是说,抗拒了黑人的血液,这是伊莎贝尔·特蕾莎伯爵夫人的精彩观点,对于这对新人来说,她是亲近的萨贝拉。而新郎则是一个深肤色混血儿,如果用艾米丽娅太太委婉的表达方法,就是“烧焦的小麦色混血儿”。

那个年代,人们已经对跨种族婚礼习以为常。当新郎新娘挽着父母的手臂走进教堂时,究竟是黑人白人、白人黑人并不会引起大家关注,有的只是对婚礼的自然态度。但是这一次,新娘却并没有挽着父母的手,大殿圣坛也没有点亮蜡烛,世俗与宗教婚礼都在朋友家里举行,嘉宾人数很少,氛围有些紧张。塔代乌与露的结婚庆典,巴伊亚对此议论纷纷。

有权有势的高梅斯一家在腹地拥有大片土地,是精英阶层的重要人物,曾将这场婚礼视为侮辱,粗鲁地打发了这个又穷又黑的求婚者。他们对他关上了友好的大门,禁止他觊觎自己的女儿,却不曾考虑到男孩儿的财富:他的天赋与意志力;在学院的诗歌中,在数学难题的解答中,在课程优异的成绩中,这些早已得到证明,如今他更是在里约事业有成,是保罗·德·弗朗廷的左膀右臂。

让我们向高梅斯一家鼓掌,该是让一位可敬的家长结束这种血液走私的罪行,结束巴西白人种族的野蛮化,对黑人说“我们受够了”的时候了,尼禄·阿尔格鲁、奥斯瓦尔德·冯特斯与他们好斗的追随者一起庆祝,表达对上校的支持与喝彩。

这种表现无用而又可悲,在巴西的大环境下,种族仇恨不可能继续下去,没有任何的偏见樊篱能够抵挡人民的冲击——席尔瓦·维拉亚们、弗拉加·奈托们与贝尔纳们回应道。

所有这一切,加上新娘的美貌、新郎众口称赞的智慧、遭到禁止却坚定不移的爱情,全都围绕着这场激动人心的浪漫婚礼。它是城市生活的中心。

塔代乌几天之前回到巴伊亚,几乎不曾露面,很少有人知道他回来了。在萨贝拉家里,他见到了露,两人一起商议了最后的细节。“他们抱在一起,看着真令人欢喜。”这是萨贝拉告诉阿尔杉茹的,这个老太太越来越不能动弹,也越来越多嘴多舌。

露告诉塔代乌,鲁伊·帕萨林尼奥博士不断献殷勤,总是来她家,跟上校相处得很好。律师认真拘谨,非常敏感,有些口吃。他不强迫也不表白,只会做些暗示,长久地注视着她。他将自己的意愿告诉了艾米丽娅太太,后者毫不吝啬对他的赞美。他非常爱你,我的女儿,就等你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同意的讯号,他马上会向你求婚。毕竟,你也快二十一岁了,你圣母学院的同学都已经结婚。她们成了孩子的母亲,玛丽考塔甚至已经抛弃了丈夫,哎呀太可怕了!帕萨林尼奥博士是你丈夫的理想人选,你爸爸喜欢,我也喜欢,你马上就要嫁不出去了,清醒一点,别固执了。她日日夜夜地在她耳边唠叨,律师则用眼神询问着她。

露二十一岁生日的前一天晚上,帕萨林尼奥晚饭后过来,他没有留在大厅里跟上校谈论政治金融,而是问姑娘能不能听他说两句话。他们坐在别墅花园里的一棵大芒果树下,头上是月明星璨的天空,脚下是“海堡”港湾的流水与船只的影子,真是适合恋爱的夜晚。博士没有表白经验,不能随心所欲,他沉默了一会儿,战胜了自己的羞怯。

“我问过艾米丽娅太太,她允许我跟你谈谈。我不知道她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我已经不年轻了……”

“鲁伊博士,妈妈跟我说过了。我觉得很荣幸,因为你值得我喜欢,你的表现很完美。正因为如此,我不能让你这样下去。因为我已经有恋人了,已经订婚了,而且很快就会结婚,很快。”

“恋人?订婚?艾米丽娅太太什么都没跟我说!”律师非常震惊,他终于能够直视姑娘湿润的大眼睛了。

“没人告诉过你吗?我不是说爸爸妈妈,他们从来不提这件事。但是,登门求婚这件事,有很多人私下议论。”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一直洁身自好,不喜欢谈论是非。”

“那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要表达对你的尊敬,这是最好的方法。我要跟你讲的话,有一部分可是秘密。”

“我是个正直的男人,小姐,还是律师。我保守着许多秘密。”

“大约一年前,准确地说是八个月前,塔代乌·坎尼奥托博士向我求婚。他是一名工程师,与我哥哥阿桑代里奥同班。我们很小便相互喜欢。”

“塔代乌·坎尼奥托,我听过这个名字。”

“这次求婚被拒绝了,因为塔代乌是混血儿。混血儿,而且很穷,他是底层出身,靠别人的接济上学。拒绝他的是我父母,我爱塔代乌,而且自视为他的未婚妻。”她不让律师插话,“听我说完:明天我就二十一岁了,明天我就会走出这个家门结婚。我想,我既然已经把实情告诉你了,也算报答了你想娶我为妻所赋予我的荣耀。我不需要提醒你保密。”

律师盯着月光笼罩的大海,不知从哪儿传来了桑巴舞的节拍,传来了卡波埃拉的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