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5页)
……新的教谕反响巨大,尽管西西里和爱尔兰试图把它禁掉。英国国教已经全体皈依罗马。大量退教的天主教徒重新回来实践他们的信仰,教堂都容纳不下他们了。Gloria in excelsis Deo(2)……
“嗨,嗨,嗨!又做梦呢,爱坡比?”
亚当很不情愿地中断自己的幻念,抬起头来。“噢,是凯末尔啊。”他说。
凯末尔坐到亚当身旁,拿出自己的烟斗。亚当说:“你喜欢雪茄吗?”
“嗯?你有?”
亚当递给他一支美国人给他的雪茄。凯末尔吹了一声口哨。
“从哪儿弄来的?”
“一个美国人送我的,我帮忙把他从电话亭里弄了出来。”
“听上去你好像交了一个有用的朋友。”
“如果我是哪一部喜剧小说的主人公,”亚当说,“他将会是在结尾时出现的神仙教父,给我一份工作和一个女人。不过看来我甚至再也见不到他了。”
“谁知道呢。”
“反正我已经有女人了。全部问题的症结所在。”
“但一份工作对你有用。”
“在美国?每生一个孩子得花费近五百英镑,不是吗?”
“可怜的老伙计啊,”凯末尔说着美滋滋地吸了一口雪茄,“你的确很抑郁,对吗?”
“我真不知道我生活的意义何在,”亚当说,“生活中看起来真正属于我的唯一东西就是性爱——文学吞并了其他的一切。可是性爱偏偏是我最头疼的问题。我得到的不够,可是当我满足时,我又担心得要命。我恨不得买一对单人床,把自己完全献身给文学。”
“别犯傻。”凯末尔说。
“然后我想到像庞德这样的人,整晚整晚地干,床头柜上还放着摊开的教科书提供参考,这实在不公平啊。”
“乔治是个撒谎大王,”凯末尔说,“他的话你可不能全信。”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想听听他跛脚的真正原因吗?”
“你怎么知道?”
“哦,又喝下几杯啤酒之后,真相就大白了。在酒馆里,你走后。”
“你天生就是听人忏悔的,凯末尔,”亚当说,“你应该做个神父。”
“不假,我一直认为我喜欢听别人忏悔,”凯末尔若有所思地说,“所以我刚进大学时学的是心理学。可是我学不来数学。”
“那庞德走路跛脚到底是怎么回事?”亚当追问,他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凯末尔吐出一长串蓝色烟雾,前庭的冷风又把烟雾吹回他们脸上,令他们置身于香味缭绕的氤氲之中,也为寺院般的寒峻环境注入些许吸烟室的氛围。
“呃,你知道庞德夫妇有一个孩子叫阿曼达吧?”凯末尔开始说。
“知道。”
“他们一直想再要一个,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一对傻瓜。”
“你难道没注意到,在当代中产阶级的观念中,只有一个孩子不能接受吗?无论如何,乔治和萨莉决定再生一个孩子。不过再多他们就不想要了。”
“我想也是。”
“所以,最为理想的是,新生儿是个男孩。萨莉一直想要个儿子,乔治更关心的是安排不可失当。没有必要重复,他是这么说的。但是,这是现代科学迄今还未能解决的一个问题。可你我都知道,乔治在宗教问题上有多理性,在性爱问题上就有多迷信。事情好像是这样的,上一个夏天,他们在意大利度假时,听说了一则当地的民间传闻,说是妻子欲望强烈而丈夫身心疲惫时干那事会怀上男孩,反之则生女孩。”
“要我说应该反过来。”亚当说。
“的确。这个公式正因为出人意表,听上去反而有点道理,”凯末尔说,“看来,意大利男子想生男孩时,总是先去妓院狂欢一阵再回婚床。乔治认为他们应该严格遵守偏方行事,可是萨莉说什么也不信。所以夫妇制定了一个新方案取而代之。
“试验日是借助日历经过精密计算选定的。”
“我的天,”亚当插话,“你是说其他人也这么折腾?”
“偶尔吧。”凯末尔答道。“那个重大的日子是礼拜天,”他接着说,“关键是勾起萨莉尽可能强烈的性欲,同时尽可能让乔治疲惫不堪。乔治抱怨说,怀上阿曼达前他们不知道这个方子太可惜了,否则他就可以尽情享受对他有利的那角色了,不过他毕竟还是个大丈夫,二话不说接受了疲惫男人的角色。
“整整一天,萨莉穿着特意为这个日子买来的丝质豪华睡衣在屋子里培养情绪,而乔治则大汗淋漓地在花园里掘花圃,除草,修剪篱笆。大约六点来钟,他说如果他们再不赶快上床,他就会站着睡着的;但是萨莉说服他又等了一两个钟头,并且告诉他,花园的小棚屋里还有好多木柴要砍。她上楼舒舒服服地淋浴之前,先到乔治的书架上搜罗一本可以拿到床上去看的挑动情欲的书,最后选了一本亨利·米勒的书,我想是《南回归线》吧,这本书她听说极其撩人。
“就这样,当西诺伍德天色渐渐暗下,邻家各户已惬意地坐在电视机荧屏前看节目时,萨莉坐在床上,如出水芙蓉般香喷喷、粉扑扑的,身穿一件也是专门为这个日子而买的黑色透明小睡衣,一边读着亨利·米勒;而在楼下的花园里,乔治蓬头垢面,汗流浃背,正火冒三丈地劈柴,由于光线暗淡,他在偶尔扎到手指时还出声骂娘。
“接着,怪事开始发生。尽管筋疲力尽,乔治却发现,一整天罕有的劳动和户外的新鲜空气,让他感到了多年来不曾体会到的健康和活力。暮色渐浓之中,他在拼命干活时,一想到萨莉正在楼上等他,想到她在暖意融融、光线柔和的房间里,身体舒展着懒洋洋躺在有四根床柱的卧床上,他就感到欲火烧身,连自己大汗淋漓的身体发出的臭味,也让他经历一种奇怪的兽性大发的快感。他开始寻思,他们恐怕要改变计划了,于是手持斧子就进了屋,想去征求萨莉的意见。
“与此同时,那厢的卧室里,萨莉读亨利·米勒也遇到了麻烦,她觉得作品令人作呕而不是发情。她怀着惊恐和好奇越是往下读,心中越是充满对人类性爱的深深厌恶。她猛地一惊,意识到不对头:她当晚对做爱已意兴阑珊。她扔下书,从床上跳下,决心到乔治的书房找点更有助于挑动激情的东西——譬如说《芬妮·希尔》(3)吧。
“萨莉走到楼梯口时,恰逢乔治要上楼。看到丈夫头发蓬乱,脏兮兮喘着粗气,手里还挥舞把斧子,萨莉僵在那儿了。对乔治来说,萨莉身穿黑色透明小睡衣站在灯光下那娇美不安的样子,让他春心大动。所有怀胎生子的念头一下子荡然无存,管它男孩女孩哩。乔治疾步冲上楼梯,除了强奸别无它想。萨莉轻轻尖叫一声,逃回卧室,而乔治在这边狂追不舍。不知是因为劳累过度还是心旌摇曳,他绊了一下摔倒了,骨碌碌跌到楼梯底部,斧子还在屁股上划了一个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