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子篇(第7/14页)

当然了,现在离观赏红叶的季节还早呢!

但是,通往三重塔旁边的墓地的小径上方有胡枝子架,前方有一棵彼岸花在秋草丛中投下一抹血一般的赤红。

“那是彼岸花吧?我好多年没见过了!”

“你喜欢那种花吗?”

“就是有点儿瘆得慌!”

“我特别喜欢!”

以前茑乃家的院子里也开着彼岸花,母亲说它不吉利,让园艺师给铲掉了。

但是,彼岸花除了红花之外什么都不长这一点,反而让赖子莫名地喜欢。母亲好像看着过于鲜艳的赤红色似乎有毒,但赖子看到在岸边开放的彼岸花时,反而感到了一种秋天的寂静。

“那种花可是石女哦!”

“石女?”

“这种花不结种子的!”

“天哪!那怎么繁殖?”

“是通过人工栽培的吧!”

开出那么鲜艳的红花却不结种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赖子不由地又看了一眼那棵彼岸花。

“花里面有毒,不过也有淀粉,好像过去的人们还食用它。”

“你知道得可真多!”

“为了配出那种红色,我以前做过研究。此花也叫曼殊沙华,有道是: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有花的时候没有叶子,有叶子的时候没有花。”

听他这么一说,彼岸花不结籽也好,有毒也罢,这两点或许和自己很相似。

但是,在茂密的草丛中,只有一棵彼岸花孑然挺立,不谄媚任何人,好像在显示自己的孤高,这一点让赖子很喜欢。

“不管别人说什么,我还是喜欢这种花!”赖子好像自言自语地说道,然后沿着通往墓地的小径向前走去。

茑乃家的坟墓在墓地南边比较靠里的一个角落里。从那里向远处看,视线越过本堂的屋顶,大文字山似乎就在眼前。

赖子把从守墓人那里要来的菊花供在墓前,在墓碑上洒上水,把香焚上了。

“古色古香,真是一座气派的坟墓!”

日下从稍远的地方仰望着墓碑。

“现在在这座坟墓里安息的是……”

“祖母和我的一个叫铃子的姐姐。”

“就是和你是双胞胎的那个人吧!”

赖子点点头,这时候一个身材魁梧的僧人走了过来。

“你就是姐妹中排行老大的那个小姐吧?”

“是的!那次真给您添麻烦了!”

赖子不记得见过眼前的这位僧人,但或许是以前做法事的时候见过面吧!僧人好像认识自己。

“今天令堂不来吗?”

“家母今天有事!”

“前些天盂兰盆节的时候令堂可是来了啊!”

僧人双手合十,说了声“那么……”就开始诵经了。赖子也学着僧人的样子,一边双手合十一边向铃子汇报。

“铃子姐姐你听我说,我吧,终于遇到了一个可以相信的男人!过去,我一向认为男人都是戴着面具的极其丑陋的东西,其实根本不是那样。世上也有很纯粹的男人。可能有点对不住不知道这一点就离开了人世的玲子姐姐,我现在最爱这个人。他是个很善良的人,我说要来给你扫墓,结果他就跟我一起来了。我过去一直诅咒自己生为女人,但我现在不那么想了。我觉得生为女人挺好的。被真诚地爱恋是一桩令人欣喜的事情!

“不过,我还想一个人生活下去。即使他提出要和我结婚,我也要继续姓茑野这个姓。还是一个人更省心,我觉得自己很适合单身女人的生活。还有,我毕竟是京都女子,最后还要在这里和铃子姐姐长眠在一起。不管今后变成什么样,我永远不会忘记铃子姐姐。

“可是呢!这一年里家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母亲老了,里子妹妹生孩子了,还是个男孩子呢!虽然他没有父亲,但确实是个五官端正眉清目秀的孩子!”

说到这里,赖子猛然意识到葬在这座坟墓里的都是女人。

赖子的父亲和里子她们的父亲虽然都已过世了,但没有进入这座坟墓。因为他们都没有和母亲正式结婚,所以死后没能要来他们的骨殖。

祖母也是一样,一辈子没有正式结婚。

墓碑上虽然刻着“茑乃家代代”,但据赖子所知,在这座墓中长眠的只有女性。

但是,如果里子生的孩子能保持茑野这个姓的话,那么会有第一个男人被埋进这座坟里。当然,那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了,长眠地下的祖母和铃子她们,到时候一定会大吃一惊。

当然,到了那时候,赖子自己也早就不在人世进了这座坟墓了,自己和母亲、铃子和里子都在一起,到时候,真幸或许和心爱的女人一起拿着花束来给家人扫墓。

正在赖子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的时候,僧人的诵经结束了。

赖子再次供上了香,把布施递给了僧人。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啊!”

僧人接过布施,抬头看了看天。

“托您的福,今天的扫墓格外好!”

在秋天明朗的天空下,大文字山上那用墨绿分割出来的大文字的字形看上去格外清楚。

“那么,请代老僧向令堂问好!”

僧人再次合掌,挽起衣袖走开了。

“真是个好地方啊!”

“以前这一带房子很少,我过去总觉得这地方很可怕。”

同一排的前面的坟墓那边,一家人把鲜花供在墓前,对面一个老太太正在双手合十。

袅袅香烟乘着阵阵柔和的微风飘过来,右边传来了诵经的声音。

“我们走吧!”

赖子对日下说了一声,再次双手合十,然后拿起空了的提桶。

坟墓之间的路很窄,日下走在前面,赖子跟在后面。两人很快就出了墓地,走到了通往三重塔旁边的小路上。又看到了来时看到的那棵彼岸花,走到胡枝子架下面的时候,日下问道:

“叫铃子的那个人是多大年龄去世的?”

“二十二岁。”

“什么病?”

“是自杀的!”

“自杀……”

日下一下子站住了,赖子也不管他,迎着青草散发出的热气径自往前走去。

“还那么年轻,为什么要自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