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草篇(第12/12页)

那时候,姊妹俩都临近襟替要成为艺伎了,发髻梳成了先笄发型,身上穿着绣着家徽的黑色和服,上面缝着白色的领子。

那个时候,两人被称为舞伎双姝,人气之高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显示舞伎人气指数的晴雨表,被邀请去酒宴陪侍的次数自不必说,更有决定性的是看一个舞伎能得到多少“玩耍”的日子。

赖子和铃子夏天的时候,一个月内曾有过十天以上的“放假玩耍”的日子。

做舞伎的时候最快乐的事情就是脱下沉重的衣裳,把一头秀发散开,穿着时髦的服装在街上昂首阔步。姊妹俩一起“放假”的日子是最令人高兴的,姐妹俩从前一天晚上就开始商量第二天穿什么喇叭裤和T恤上街。

但是,姊妹两人太过兴奋,手舞足蹈地走在街上,有时候会碰上阿姐们,老前辈会冷嘲热讽地说:“你俩这么清闲可真好!”

还有,“玩耍”的日子太多,往往就不能到宴会上去陪侍,茶屋的老板娘会对姐妹俩发牢骚说:“今天又休息吗?”

但是,从辈分分明规矩严格的花街出来,可以看电影,可以出入西式餐厅,这是放假对两人来说最大的魅力。特别是酷热的夏天,从四五公斤重的和服中解放出来,夸张一点儿说,那就像在地狱里遇到了佛祖。

舞伎打扮的照片旁边还有一张照片,那是两人都得到了“休假”,去宝塚时照的。

记得那是七月初,赖子上身穿着橘黄色的T恤,下面是一条喇叭裤,铃子则穿了一条印花连衣裙,扎了一条白色的腰带。

出门前就商量好了,今天不管去哪里,都装成女大学生,两人坐电车去了宝塚,途中把过来搭讪的人都骗过去了。

因为平日里埋头学艺,不是学舞蹈就是学敲鼓,装成女大学生的那种感觉有说不出的奇妙。

在宝塚认识了来自东京的年轻学生,两人依然装成女大学生,可在餐厅里两个人说话的时候不经意间从嘴里蹦出了“豆千代阿姐”,结果被对方怀疑,姐妹俩的舞姬身份还是暴露了。

不过,也幸亏暴露了身份,东京来的学生给两人拍了很多照片。

这两张照片也是那时候变成了朋友的一个学生寄来的。

不管怎么说,那时候从早晨到下午学艺,到了晚上去宴会上陪侍,根本没有时间歇口气放松一下,可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日子都是那么令人怀恋。

那时候,两人的心愿就是姐妹俩在温习会上表演双人舞《柱立》,现在却成了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铃子,熊仓先生这回可要在生意上栽大跟头了!没关系吧?”

赖子把照片拿下来,对着照片里的铃子问道。

“他可能因此就彻底完蛋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如果铃子现在还活着的话,她会说些什么呢?

她会说“不要做那么过分的事情”,还是会说“你最好更严厉地惩罚他”?

但是,如果现在铃子还活着,自己不会考虑找熊仓报仇吧?正是因为铃子死了,自己才发誓为她报仇的。

“铃子那时候比死了都痛苦,从那以后,我也变得不正常了……”

赖子的人生轨迹也被熊仓打乱了。

虽然不敢直截了当地对别人说,但赖子因为和熊仓之间的那次异常的体验,已经变得不再相信男人了。

在熊仓之后也遇到过几个诚实善良的男人,但赖子还是不能忠于自己的内心投入一段感情。和男人亲吻,一旦到了那种时候,她总是想起自己的第一次,想起熊仓那畜生一样剧烈的喘息和自己被扒光了的悲惨姿态。

不管怎么说,自己第一次经历的男人是一个已经奸污了姐姐甚至让姐姐怀孕的人,那种心灵的冲击不是轻易能消失的。

因为有过那件事,想让赖子相信男人是很难的。即使你告诉她那样的恶人世上少有,就算自己做了一场噩梦,但出事的时候正值赖子多愁善感的年龄,不会就那么轻易忘掉的。

不,即使她自己觉得在脑子里已经把那件事情忘了,可她身体的深处还没有彻底忘记。一看到男人就会莫名地胆怯,无端地生疑。那种生自身体深处的怀疑让赖子拒绝所有试图接近她的男人。

“这一切都拜他所赐……”

赖子虽然活着,但作为一个女人,已经和冰冷的尸体没什么两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