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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你好运,查尔斯。”巴伦特说。话筒里咝咝了两声就静默了。科尔本挂断电话,穿上防弹衣,戴上棒球帽,把点38口径手枪和夹式枪套放进防寒西装夹克的口袋里。
他蹲着身子跑向直升机打开的舱门,螺旋桨越转越快。
索尔·拉斯基、泰勒、杰克森和灵魂砖厂的六个年轻成员看着直升机升起来,往西北方向飞去。密封式运货小卡车停在高高的木栅栏外,半个街区外便是联邦调查局指挥中心的入口大门。
“你怎么看?”泰勒问索尔,“你说的巫师是不是走了?”
“有可能。”索尔说,“我们是不是在建筑工地这头?”
“可以这么讲。”泰勒说。
“你确定你没钥匙也能发动那玩意儿?”
杰克森说:“开玩笑。被扔到越南丛林打仗前,我在建筑工程营的汽车中心干了三个月呢。你妈是车的话我都能发动起来。”
“能把推土机发动起来就行。”索尔说。他知道——杰克森也知道——要发动推土机可不是摆弄电线那么简单。
“嘿,”杰克森说,“我把它发动起来之后,你能驾驶吗?”
“我有四年时间在修建和维护居民点,”索尔说,“你妈是土的话我都推得动。”
“小心你的措辞,伙计。”杰克森说,嘴咧得更大了,“别跟我学。论说脏话,你们白人还差得远呢。”
“在我们这个文化种群中,”索尔说,“我们有咒骂上帝的习惯,还有比这更好的锻炼吗?”
杰克森失声大笑,拍了拍索尔的肩膀。
“别斗嘴了。”泰勒说,“我们已经晚了两分钟。”
“你确定手表没坏?”索尔问。
泰勒似乎被激怒了。他伸出手,露出腕上戴的艾尔琴夫人手表,表里嵌着二十四克拉镶金钻石。“这表五年也不会误差一秒,”他说,“我们得行动了。”
“好。”索尔说,“我们怎么进去?”
“鲶鱼!”泰勒大喊一声,身后的一个男孩就推开后门,爬上厢式货车的车顶,跳到十英尺高的木栅栏上,翻到另一侧,消失在黑暗中。另外五个人紧跟上去。他们都背着沉重的背包,包里的瓶子当当作响。
索尔看了眼自己缠着绷带的左臂。
“走吧。”泰勒说,将他拉出了车。
“胳膊会疼的。”杰克森说,“要来一针吗?”
“不。”索尔说,跟着其他人翻过了栅栏。
“这可不合法。”托尼·哈罗德说。直升机的高度只有三百英尺,街灯、高楼和高速公路从身下掠过。
“警用直升机。”科尔本说,“我们有特别许可证。”
科尔本转动座椅,身子几乎都要探出右舷打开的窗户了。冷空气呼啸而入,像看不见的刀片一样刮着哈罗德和玛利亚·陈。科尔本握着一支架在打开的窗户上的柯尔特点30口径军用狙击枪,硕大的夜视镜、激光瞄准装置和大号弹匣让整把枪显得相当笨重。科尔本露齿一笑,对着风衣帽兜下的耳麦小声说了两句。飞行员立刻陡然右转,在德国城大道上空盘旋。
哈罗德双手紧抓着衬垫座椅,紧闭双眼。他知道,自己全靠安全带才没有滚出打开的窗户,从三十层楼的高度坠落到下面的街道上。
“红队队长呼叫控制中心,”科尔本说,“报告状态。”
“这里是控制中心。”伦纳德探员的声音传来,“蓝二队报告,四辆拉丁裔男人乘坐的汽车从切尔腾和市场进入隔离区。还有身份不明的群体进入一号城堡和二号城堡后的巷子。十五个身份不明的黑人刚刚经过阿什米德街上的白二队。报告完毕。”
科尔本转身对哈罗德露齿一笑。“我觉得这是要群殴的架势。元旦前夜,白人阿飞对黑人流氓。”
“已经过了午夜。”玛利亚·陈说,“现在是元旦了。”
“管他妈的是不是元旦。”科尔本说,“只要他们不打扰我们的‘日出行动’,他们想怎么群殴都行。对吧,哈罗德?”
托尼·哈罗德紧抓座椅,一言不发。
金特里治安官气喘吁吁地跑着,避免掉队。马文和勒罗带着十个黑帮成员,呈松散队列,穿梭小巷、后院、布满垃圾的空地和被废弃的建筑所组成的迷宫之中。他们来到一条巷子的入口,马文挥手示意所有人蹲下。金特里看见六十码开外停着一辆厢式货车,中间隔着垃圾桶和倾斜的车库。
“联邦调查局的条子。”勒罗伊咕哝道。这个留着胡子的年轻人瞟了眼手边,咧嘴笑道:“我们早到了一分钟。”
金特里双手撑在膝上,呼哧呼哧地喘气。他觉得肋骨生疼,无比希望自己待在查尔斯顿的家里,听着戴夫·布鲁贝克【28】的四重奏,读着布鲁斯·卡顿【29】的作品。金特里把脑袋靠在冰冷的砖上,思考着他们离开社区活动中心时发生的事。这件事促使他改变了对德国城和灵魂砖厂的看法。
最后一队人即将离开的时候,一个男孩——顶多七八岁——跑了进来。他直接跑到马文跟前,“斯蒂维【30】,”黑帮首领说,“我让你别过来的。”
男孩哭个不停,用胳膊擦掉眼泪。“妈妈说,你应该立刻回家,马文。妈妈说她和玛丽塔需要你回来,你应该立刻回家。”
马文将男孩带到另一个房间,一条胳膊搂着他。金特里听见马文说:“……你告诉妈妈,我明天一大早就回来。玛丽塔留下来打理事情。你把我的话带给她们,好吗,斯蒂维?”
金特里受到了很大的触动。五天以来,他都生活在噩梦当中,而黑帮也是噩梦的一部分。围绕金特里发生了一连串痛苦、黑暗、看似毫无关联的事件,德国城及其居民便是其中一环。他知道黑帮成员都很年轻——杰克森除外,但他是一个迷失者,一个访客,一个无处可去只好重返鬼屋的鬼魂。寒冷的街头几乎看不到别的成年人,只是偶尔有几个脸上带伤、沉默不语的女人匆匆走过。老人从酒馆门后窥探,酒鬼躺在肮脏的店门口。他知道,这不是这里应有的样子。一到夏天,街道上和门廊里就会挤满男女老幼,孩子们跳绳,少年们打篮球,小伙子大笑着靠在锃亮的汽车上。他知道,这噩梦般的空虚感是寒冷的天气、街头的暴力以及潜伏的敌人所致。随着斯蒂维的到来,金特里认识到,在这个陌生之地,他只能同这群孩子一起,对抗掌权的成年人。
“他们来了,伙计。”勒罗伊低声道。
三辆低底盘汽车呼啸着停在小巷另一头的街上。一群男人边笑边唱着歌,用西班牙语嚷嚷。几个人朝厢式货车走来,拿棒球棒和铁管敲打车身。车灯亮了。车里也有人大叫起来。三个人从厢式货车的侧面跳出来,其中一个朝天上放了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