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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塔莉猛然惊醒。她刚才睁着眼打起了瞌睡,极度的疲劳麻痹了她。她的耳朵里仿佛还能听到飞机引擎的声音。她努力倾听车上另外两人的对话。
“拿到了。”索尔说,“没遇到什么问题,只是我曾担心如果被墨西哥联邦警察发现了怎么办。”
娜塔莉眨巴着眼睛,努力看清那名摩萨德特工。杰克·科恩五十出头,但看样子要老得多,甚至比索尔还要老——现在索尔刮了胡子,留了更长的头发,比之前年轻了不少。科恩面容消瘦,满脸麻子,但眼睛很大,鼻梁明显不止一次被打断过。他一头稀疏的白发乱蓬蓬的,似乎曾自行修剪,但中途放弃了。科恩的英文十分流利,各种习语也运用得非常准确,但还是带着一种娜塔莉分辨不出来的口音,就像跟着威尔士人学习英语的联邦德国人的口音,而这个威尔士人又师从一名布鲁克林学者。娜塔莉喜欢杰克·科恩的声音。她喜欢杰克·科恩。
“给我看看那把枪。”科恩说。
索尔从腰带中抽出一支小手枪。娜塔莉不知道索尔身上带有武器。那看上去就像一把廉价的玩具枪。
他们的车孤零零地行驶在一座大桥的左侧车道上。后方至少一英里内都没有人。科恩拿过手枪,将其抛出窗外。枪越过栏杆,坠入下方漆黑的山谷。“你第一次用它的时候,它很可能会爆炸。”科恩说,“抱歉,这是我的主意,但我来不及拍电报通知你了。你对墨西哥联邦警察的看法是对的,不管你有没有许可证,如果他们发现你身上有枪,就会把你折磨得死去活来,每隔一两年还要来检查一遍你是不是还在受罪。他们可不是善类,索尔。要不是你带了那些该死的钱回来,我才不会让你们冒这个险。你们到底带了多少钱回来?”
“大概三万美元。”索尔说,“另外六万美元会由戴维的律师电汇到洛杉矶的一个银行。”
“这钱是你的还是戴维的?”科恩问。
“我的。”索尔说,“我卖掉了内坦亚附近一个九英亩的农场。那个农场在独立战争之前就是我的。我觉得动用我纽约的储蓄账户是不明智的。”
“你考虑得对。”科恩说,他们已经来到了城里。水银灯在挡风玻璃上投下了长方形的光斑,科恩丑陋的面庞染上了一层黄晕。“上帝啊,索尔,”他说,“你知道你的购物清单上的一些东西有多么难入手吗?一百磅C-4塑胶炸弹!压缩气枪。麻醉飞镖!上帝啊,老兄,你知不知道,全美国只有六家商店可以买到麻醉飞镖,就连专业的动物学家也不知道这些商店在哪儿。”
索尔咧嘴笑道:“抱歉,但你也知道,你一直都是我们的救星。”
科恩凄然一笑。“救星之类的高帽子就别给我戴了。”他说,“我被折腾得够惨了。你知不知道,为了帮你跑腿办事,我把累积了两年半的假期都用完了?”
“我改天会补偿你的。”索尔说,“那个导演还在给你找麻烦吗?
“没有了。戴维·艾希科尔的办公室给他打了电话,然后问题就基本解决了。真希望我退休二十年后还能有这样的影响力。他还好吧?”
“你是说戴维?不太好,毕竟他曾两次心脏病发作,但他一直很忙。娜塔莉和我五天前在耶路撒冷见过他。他托我们向你问好。”
“我之前同他共事过一次,”科恩说,“那是十四年前。他本已退休,但还是出山领导了那次行动。我们就在埃及人的眼皮子底下,迅速夺取了整个苏联地对空导弹发射站,从而在‘六日战争’中避免了我方的巨大伤亡。戴维·艾希科尔真是一位智谋超群的战术家。”
他们进入了圣迭戈,娜塔莉注视着窗外,心中生出一种怪异的疏离感。车开上五号州际高速公路,向北驶去。
“接下来的几天,你怎么打算?”索尔问。
“先把你们安顿下来。”科恩说,“星期三我得回到华盛顿。”
“没问题。”索尔说,“你还能为我们提供建议吗?”
“随时可以。”科恩说,“但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索尔?你说的那个老纳粹,华盛顿的那伙人,还有查尔斯顿的老太太,这三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美国政府会包庇那个战犯?”
“政府没有包庇他。”索尔说,“政府的人像我们一样,也在努力搜寻他,但他们是出于别的目的。相信我,杰克,我确实可以告诉你更多的信息,但你的疑惑并不会因此而减少。整件事很难用逻辑来解释。”
“太棒了。”科恩讥讽道,“如果你不肯告诉我更多的信息,我就绝不可能说服摩萨德介入此事,不论组织里的人有多么尊敬戴维·艾希科尔。”
“你们最好别介入。”索尔说,“你也看到了,艾伦和你的朋友利瓦伊·科尔被卷进来之后落得什么下场。我终于认识到,我只能单枪匹马地去战斗。事实上,这么多年来,我迟迟不肯行动,就是幻想着能有骑兵从山那边冲过来支援我。但现在我意识到,这件事,必须我自己去做……娜塔莉也这么看。”
“疯话。”科恩说。
“不错。”索尔承认道,“但我们的生活不都是建立在对疯话的某种程度的信仰的基础上的吗?一个世纪之前,犹太复国运动也明显是疯话。但现在,我们的国境线——以色列的国境线——是唯一可以从太空轨道上看见的国境线。树林结束、沙漠开始的地方,便是以色列的边境。”
“你在转变话题。”科恩直截了当地说,“我做了这么多事,是因为我喜欢你的外甥,并且把利瓦伊·科尔当作儿子看待,而你在追踪那些杀他们的凶手。我说得对不对?”
“不错。”
“那个你认为已经返回查尔斯顿的女人参与了谋杀,而不是受害者?”
“不错,她参与了谋杀。”索尔说。
“你说的那个上校在杀害犹太人?”
索尔犹豫片刻,然后说:“不错,他在杀害无辜者。”
“那个洛杉矶的混蛋也牵扯其中?”
“不错。”
“那就好。”科恩说,“你会继续得到我的帮助。但总有一天,我会要求你把来龙去脉说清楚。”
“实不相瞒,”索尔说,“娜塔莉和我给戴维·艾希科尔留了一封信。就连戴维也不知道这场噩梦的细节。如果娜塔莉和我死了或者失踪了,戴维或者他的委托人就将打开那封信。他们被要求与你分享信中的内容。”
“太棒了。”科恩又讥讽道,“我恨不得你们俩立即死掉或者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