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尔布归来(第3/3页)
过了一会儿,她直起腰来,打了个哈欠,挠挠大腿,然后把窗帘拉到一边,这时她还光着身子,只穿着长筒袜。窗帘后面,窗框是打开着的,往外望去,天鹅绒般的沉沉夜色中可以认出歌剧院的一角,也可以认出一座俄耳甫斯石头雕像黑色的肩头,在蓝色的夜幕下轮廓分明。还看得出沿着剧院昏暗的正门有一道亮光,斜斜地隐进夜色之中。从那里再往远处看去,只见有小小的黑色人影人头攒动,原来是戏散场后的人群从明亮的门道走出来,踏上门口灯光照亮的半圆形台阶。小汽车朝台阶驶过来,前灯闪着微光,平滑的车顶闪闪发亮。直到剧场散尽了,亮光消失了,姑娘这才重新拉上窗帘。她关了灯,上床挨着乔尔布躺下。就在快要睡着之际,她突然想起来这间房她已经住过一两回了:她记得墙上那幅粉红色的画。
她睡着不到一个钟头,就被一声又深又长的可怕嚎叫惊醒了。原来是乔尔布在尖叫。他过了半夜后醒过来,一翻身看见妻子躺在身边。他惊恐万状,运足丹田之气尖叫起来。眼前白光一闪,一个女人幽灵一般跳下床去。她哆哆嗦嗦地打开灯,只见乔尔布坐在乱成一团的被单里,背靠在墙上,两手捂着脸,从指头缝里露出一只眼睛,发疯一般冒火。慢慢地,他移开捂在脸上的手,也慢慢认出原来是谁。她吓得语无伦次,匆匆穿上她的内衣。
乔尔布如释重负地叹口气,明白他的煎熬到头了。他下床坐到绿沙发上,抱住满是毛的小腿,望着那妓女,毫无意义地笑了笑。这一笑吓得她越发慌张,她转过身去,挂好吊袜带的最后一个吊钩,系好长统靴的鞋带,又忙着戴上她的帽子。
就在此刻,过道里传来人声和脚步声。
能听见那男仆的声音,翻来覆去地哀叹:“可是听我说呀,有位女士和他在一起。”一个喉头颤动的声音生气地坚持道:“我不是跟你讲嘛,她是我女儿。”
脚步声到门口停了下来。接着是一下敲门声。
那姑娘从桌上一把抓起手提包,毅然打开房门。她面前站着一位神情诧异的老先生,戴着一顶没有色彩的高顶礼帽,一枚珍珠胸针亮闪闪地别在笔挺的衬衣上。他身后是一位矮胖的太太,头上罩着纱网,侧着泪痕未干的脸从老先生肩头往外观瞧。再后面就是矮个头白脸男仆,使劲踮起脚尖,瞪大眼睛,打着赶快走人的手势。那姑娘领会了他的意思,冲进楼道,从老先生身旁经过。老先生和刚才一样神情诧异,望望她远去的背影,然后和他的同伴跨过门槛进了房间。门合上了。那姑娘和男仆待在楼道上没走,两人交换了一下吃惊的眼神,凑过头去倾听。然而屋里一片寂静。简直难以相信房间里有三个人。没有一点声音从里边传出来。
“他们没有说话。”男仆把一根手指按在嘴唇上,压低声音说。
(1) Oom Paul Kruger(1825—1904),南非政治家。
(2) Parsifal ,瓦格纳歌剧作品,剧中人物帕西法尔是亚瑟王传奇中寻找圣杯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