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人的秘密(第13/18页)

那两个人慢慢地进了大门。现在当他俩一前一后往里走去时,两个投在地上的黑影又倏地纠缠在一起,变成了一条黑色的长带消逝在光亮的门内。楼前的空地在月光中洁白明亮,像铺满白雪的辽阔草地。

袭击

埃德加喘着粗气从窗户旁退了回来,恐怖在摇撼着他。在他的生活里还从没有这样接近过这样充满神秘莫测的东西。书本中那个激动不安的世界,紧张冒险的世界,充满凶杀和欺骗的世界,他原以为只能在童话中,在梦幻的后面,是不真实的,不可企及的。可现在他就像突然陷进了这个充满恐怖的世界之中,一经同它直接接触,他的整个身心就剧烈地震颤不已。这个男人,这个神秘的人,这个突然闯进他平静生活的男人究竟是谁?他光是一个杀人犯吗?为什么老是找偏僻的地方,要把他的母亲拉往暗处?看来是要发生可怕的事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明天他要给爸爸写信或发电报,这是肯定的。可是这坏事,这可怕的事,这谜一样的事会不会现在就发生,今天晚上就发生呢?他的母亲还没有回到自己房间,她还同那个可恨的陌生人在一起呢。在内层门和外层门之间有可以轻易开启的暗门,里面有一个狭窄的空间,比一个衣柜大不了多少。他紧贴着身体挤进这巴掌大的暗处,以便窥视他们的脚步。他决意不让他俩有瞬间的机会单独在一起。现在是午夜时分,过道上空荡荡的,只有唯一的一盏灯亮着,光线微弱黯淡。

这几分钟的时间他感到长得可怕——终于,他听到了向楼上走来的轻微的脚步声。他全神贯注地谛听着。这不是像要回到自己的房间的那种疾步行走,而是一种拖沓的、犹豫的、非常缓慢的脚步,像是在攀登一条崎岖难行的陡峭山路似的。这中间老是一再地耳语和走走停停。埃德加激动得浑身发抖。他俩走到头了?怎么他还和她在一起?耳语声听不见,脚步声尽管还是迟疑不决,但越来越近了。现在他突然听到了男爵那可怕的声音,他嘶哑地轻轻地在说什么,可埃德加听不懂,随之是他母亲立即表示异议:“不,今天不!不!”

埃德加在发抖,他俩走近了,他什么都可以听清楚了。他们走向他的每一步,尽管是那么轻,仍使他的心胸感到痛苦。那种声音他感到极为可憎,这该死的家伙的声音充满了贪婪,是多么令人厌恶!

“您不要这样残忍。您今天晚上多美啊!”

另一个声音说:“不,我不应当,我不能够,您放开我。”

在他母亲的声音里流露出那么多的恐怖,这使孩子大吃一惊。他还要她什么呢?为什么害怕呢?他俩越来越近了,大概现在已经到了他的门前。他浑身颤抖,现在他就站在他俩的身后,近在咫尺,只有一层薄布挡着。现在他们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到了。

“您来吧,玛蒂尔德,您来吧!”他又听到母亲的喘气声,声音越来越脆弱,抗拒的力量瘫痪了。

这是怎么了?他俩又走到黑暗中去了。他母亲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过门不入!他要把她拖到哪儿去?她为什么不再说话了?难道他往她嘴里塞了团布?把她的喉咙卡住了?

这个想法使他狂怒了。他用颤抖的手把门开了一半。现在他看到了他俩在昏暗的过道上,男爵用胳膊搂着他母亲的腰,领着她轻轻走去,看来她已经不再抗拒了。现在他在自己的房门前停住了。“他要把她弄走?”孩子惊慌起来,“现在他要下手作恶了。”

他猛地冲了出去,把门一关就向二人奔去。当他母亲看到突然有什么东西向她扑来时,她叫了起来,吓瘫了。男爵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扶住。可就在这一刹那,他觉得一个软弱的小拳头打在自己脸上,打得他的嘴唇狠狠地碰在牙齿上,他周身像被猫抓了一样。他把那个受惊的女人放开,她立即疾步逃之夭夭。在还不知道是谁打他之前,他就胡乱地招架,用拳头回击起来。

孩子虽是个弱者,但他毫不屈服。早就渴望的时刻终于来到了,他可以把被出卖的爱、积聚起的仇恨一股脑儿激烈地发泄出来。他用自己的两只小拳头乱捶一气,紧咬嘴唇,怒火中烧,像发了疯一样。男爵现在也认出是他来了,他对这个密探满腔仇恨,几天来这个孩子一直在触他的霉头,破坏他的好事,他狠狠地回击,不管打在什么地方。埃德加喘着粗气,但他毫不放松,也不呼救。午夜时分,他俩在过道上默默地、咬牙切齿地搏斗了一分钟之久,男爵才慢慢意识到他同一个尚未发育成熟的孩子打架是多么可笑。他紧紧抓住了他,想把他甩开。孩子这时感到身不由己,知道一会儿就要输了,就将挨打,暴怒中他朝着那只想来卡他脖子的手就咬。被咬的人下意识地发出一声低沉的叫喊,松了手,孩子就利用这一瞬间逃回自己的房里,把门闩上。

这场午夜的战斗只持续了一分钟。周围没有任何人听到。一切都寂静无声,仿佛都在沉睡。男爵用手帕擦了擦流血的手,不安地窥视着昏暗的四周。没有人窃听,只有顶棚上一盏电灯在不安地闪烁,他觉得这盏灯也在嘲弄他。

暴风雨

第二天早晨,当埃德加蓬松着头发从昏乱的恐惧中醒过来时,他自问道:“难道这是梦,是一个凶恶的、危险的梦吗?”他的脑袋在嗡嗡作响,关节发木僵硬。现在,他往下一看,才发现自己还穿着衣服。他一跃而起,蹒跚到镜前,一望自己苍白、扭曲的面孔就惊得后退。他的额角上有一条红肿的血痕。他费力地集中思想,恐惧地回忆起一切:夜里过道上的那场战斗。他冲回房问,像发烧似的颤抖着,往床上一倒,还是穿着衣服,以便随时可以逃出去。他在那儿一觉睡了过去,沉入了郁闷的、布满阴云的睡乡,那一切又在梦里再现了一次,所不同的只是更为可怕,还带有一股流着鲜血的潮湿味道。

楼下面行走在鹅卵石上的脚步声沙沙作响,讲话声像看不见的鸟儿一样飘了上来,阳光照进了房间。一定很晚了,他吃惊地向时钟望去,可是时针还指着午夜,昨天激动之中他忘记了上弦。失去了时间的凭依,这使他不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种茫然若失的感觉更增强了这种不安。他迅速地振作精神,走下楼去,心中忐忑不安并感到有些内疚。

在餐厅里他母亲一人坐在通常坐的那张桌子旁。埃德加松了一口气,他的敌人不在,不会看到那张可憎的面孔了,那张面孔昨天他在愤怒中曾用自己的拳头狠揍了一顿。可当他靠近那张桌子时,他感到慌乱了。“早晨好。”他问候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