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7/7页)

这时,她低着头,哭泣着。帽子从她头上掉了下来,全靠帽带吊着。我感到揪心地痛苦,胸闷难当,犹如一只有病的松鼠掉进烟囱,被烟熏得半死不活,浑身颤抖。我再一次想走近她,但她身子一挺,逼视着我,大声叫道:“我不要你这样做!我不要。我不许你这样。我知道,你以为这样,那样,不管怎么样,总可以得到宽恕,我可不。”

她从我身边走过,走到门口,停下脚步。“我要去奇尔潘辛戈,”她说。她已经止住了哭泣。

“我跟你一起去。”

“不,你不必了。不再有什么耍弄了。我打算一个人去。”

“那我怎么办呢?”

“用不着问我,你自己清楚。”

“我懂了。”我说。

我回到房间里匆匆收拾起行装,抑制着的泪水和哭声找不到发泄的出口,遗憾之感像石头似的堵在心头。我看到她带着一杆枪,朝教堂走去,杰辛托提着行李跟在她的后面。她马上就要离开了。我真想朝她大喊一声,“别走!”就像昨天晚上在教堂广场上她对我说的那样,对她说,她正在犯一个多大的错误。但我说的她犯的错误,按我当时的心情,指的是她遗弃了我。这便是我想喊叫她时使我发抖的原因。她不能离弃我。我奔出房间,跑到厨房前面的花园墙边,大声呼喊。

我那副样子把厨娘给吓坏了,她一看到我,便一把抓起她的孩子跑了。突然间,我不仅一肚子伤心,又满怀着愤怒,这噎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猛地推开花园的门,朝教堂广场急冲而下,但那辆旅行车已经不见踪影。我转身回来,踢开别墅大门,见到东西就又敲又砸。我横冲直撞,简直气疯了,我使劲挖起花园中的石头,直朝墙上扔去,砸下墙上的泥灰。我冲进起居室,砸坏了牛皮椅,摔碎了玻璃器皿,撕破了窗帘和挂画。接着,我发现自己来到门廊里,我把关蛇的箱子踢翻在地,踢得稀烂,我站在那儿,眼睁睁看着那些丑恶的东西吓得仓皇逃窜,往四下里寻找藏身之地。我踢烂了所有的箱子。

然后我抓起我的旅行包,走出大门,我奔进教堂广场,胸中抽噎不已。

莫尔顿在欢乐酒吧的门廊上。我只看到他在盾形商标牌上方露出的脸。他朝下面看着,他,这个乱民之首。

“嗨,博林布鲁克,那姑娘在哪儿?奥立弗关进监狱了。快上来,我有话跟你说。”

“见你的鬼去吧!”

他没有听见。

“你干吗拎着旅行包?”他问道。

我顾自走了,在镇上逛荡了一阵。在市场上碰见了伊基和他的小女儿。

“嗨,你从哪儿来?奥立弗昨晚被捕了。”

“哼,管他妈的什么奥立弗!”

“博林布鲁克,在孩子面前请别这样说话。”

“别再叫我博林布鲁克了。”

尽管如此,他牵着孩子的手闲逛时,我还是跟着他。我们看了一个个货摊,后来他给女儿买了一个玉米壳做的玩具娃娃。

他跟我讲起了他的苦恼。现在,他的前妻已经跟吉普森闹翻了,他该不该跟她复婚呢?我没有什么可说,但在看着他的时候,只觉得两眼火辣辣的。

“这么说是你帮着斯泰拉逃走的,啊?”他说,“我认为你做得对。她干吗因为他就得受罪呢?威利说,昨天晚上奥立弗在牢里大喊大叫,说她扔下他逃跑了。”

这时他才第一次注意到我手中的旅行包,便说:“哎呀,对不起,伙计!闹翻了,是吗?”

我浑身一缩,脸扭歪了,我做了个无声的手势,接着便禁不住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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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位于西班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