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斯沃斯·托黑(第40/72页)

因此,《微声》诞生了。

为了解释它的出现,《纽约旗帜报》发表声明说:“周一,《纽约旗帜报》会为大家介绍一位新朋友——埃斯沃斯·托黑——他最出名的书是《关于石头的论述》,你们都读过而且很喜欢。托黑先生的名字代表了伟大的建筑业。他会帮助你们去理解你们想要知道的关于现代建筑奇迹的每一件事。期待周一的《微声》。《纽约旗帜报》独家报道。”托黑先生代表的其余部分被忽略了。

埃斯沃斯·托黑没有对任何人发表声明和解释。他没有理会那些呼喊着“他出卖了自己”的朋友。他只是去工作。他把《微声》献给建筑师,一个月一次。其余时间里,埃斯沃斯经常对着人群发表演讲。

托黑是唯一一个有这样一份合同的员工,他被华纳德允许可以写任何他喜欢的东西。他一直坚持那样。这是一个巨大的胜利,除了他自己,每个人都这样认为。他意识到这可能意味着两件事情:一个是华纳德在他名字的威严下尊敬地屈服了;另一个则是华纳德认为他太卑鄙,不值得约束。

《微声》似乎从来没说过危险的革命性言论,很少提及政治。它只是鼓吹大多数人已达成一致的观点:无私、手足情谊、平等。“与公正相比,我宁愿善良。”“仁慈要高于正义,尽管小心眼与之相反。”“按照解剖学的理论来说——也许在某些方面——心脏是我们最有价值的器官。大脑是一种迷信。”“在精神上有一种简单的、极为准确的测验:每一件因自我产生的事情都是罪恶的。每一件因关爱他人产生的事情都是美好的。”“服务是高贵的标志。把肥料比作人类命运的最高象征,我看恰如其分:是肥料产出了小麦和玫瑰。”“最糟糕的民歌要比最好的交响乐好听。”“一个比他兄弟更勇敢的人会默默地伤害他的兄弟。我们不要不能与人分享的美德。”“我还没看过一个天才或者一个英雄,被点燃的火柴扎到时,感觉自己的痛苦比他那普通的兄弟要少。”“天才是很大程度上的夸张,就像象皮病一样——都只是一种病而已。”“我们内心都是兄弟——我,或者每一个愿意具有人性的人。”

在《纽约旗帜报》的办公室,人们很尊敬埃斯沃斯,他一个人待在那里。人们窃窃私语,说盖尔·华纳德不喜欢他——因为华纳德总是对他很礼貌。爱尔瓦·斯卡瑞特对他很诚恳,但是和他保持了距离。在托黑和斯卡瑞特之间有一种无声的、充满警觉的平静。他们彼此都相互了解。

托黑根本没有试着去接近华纳德,托黑好像对所有《纽约旗帜报》的人都很冷淡,相反,他却注意到了其他人。

他组建了一个华纳德员工俱乐部,不是工会,只是个俱乐部。每月在《纽约旗帜报》的图书馆聚会一次。它不涉及工资、工作时间和工作条件,根本没有具体的程序。人们彼此熟悉,相互谈论,听演讲。埃斯沃斯做了大多数的演讲。他谈论新视野和作为大众声音的新闻报纸。盖尔·华纳德有一次走进来,出乎意料地出现在会场中间。托黑笑了笑,邀请他加入俱乐部,并且当众宣布华纳德有资格加入。但华纳德没有加入,他坐在那里听了半个小时,然后打着哈欠站了起来,在会议结束前离开了。

爱尔瓦·斯卡瑞特感谢托黑没有试着进入他的领域,没有进入政策的实质层面。作为回报,斯卡瑞特让托黑推荐新的雇员。当时还有几个空职位,都不太重要。斯卡瑞特并不关心,而托黑总是很在意——即使只是一个抄写员的职位。通过托黑的推荐,有些人得到了这些工作。他们中大多数都年轻、盛气凌人、能干、眼神诡诈,喜欢无可奈何地摇摆双手。他们都有些什么共同的东西,但是又都不明显。

托黑定期参加好多每月例会:美国建筑家委员会、美国作家委员会、美国艺术家委员会,全部都是他组织的。

洛伊丝·库克是美国作家委员会的主席,委员会地址在保沃瑞家的客厅。她是唯一一个有名气的成员。其他的成员包括:一个在她的书里从来不用大写字体的女人;一个从来不用逗号的男人;一个写过一本千页小说却没用一个字母O的年轻人;还有一个写过诗,却不押韵,而自己也从不细看的人;一个长着胡子的饱经世故的男人,喜欢在他的手稿中隔十页就用一次不宜刊印的四个字母(6);还有一个模仿洛伊丝·库克的女人,她的风格不那么清晰,当被要求作出解释时,她说,那是她想要的生活,当她被自己潜意识的棱镜击倒时——她说:“你知道棱镜怎么对付光线,对吧?”还有一个凶恶的年轻男人被认为像个天才,但他们除了知道他爱所有的生活以外,没有人知道他是做什么的。

委员会签署了一份声明,声明中说,作家就是无产阶级的公仆——但是声明听起来不那么简单,涉及的更多也更长。声明被送往全国的各家报纸,除了在《新前沿》的第三十二页上刊出之外,没有任何地方的任何报纸刊登。

美国艺术家委员会也选出了主席,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他画的都是他夜晚梦境中的情景。有一个小男孩,画画不用帆布,而用鸟笼和节拍器;另一个发现了一种新的绘画技巧,他涂黑一张纸,然后用橡皮作画;还有一个矮胖的中年妇女,她用自己的潜意识画画,她说她从来不看她的手,不知道她的手在做什么——她说她的手被死去情人的精神指引着,而她在地球上还从未遇见过那个情人。在这里,他们没有谈论太多的无产阶级,只是反抗现实中和客观存在着的专制。

有几个朋友对埃斯沃斯·托黑指出:他似乎是矛盾的人。他强烈地反对个人主义,他们说,这里所有的作家和艺术家,每个人都是偏激的个人主义者。“你真的这么认为吗?”托黑说,大声地笑了。

没有人把这些委员会当回事。人们谈论它们,是因为他们认为这是个很好的话题,就像是个天大的玩笑,他们说,也没有什么害处。“你真的这么认为吗?”托黑说。

埃斯沃斯·托黑现在四十一岁了。他住在一套不错的公寓里。与他能够得到的收入相比,他的生活显得很朴素。他只喜欢在一个方面用形容词“保守的”来修饰自己,那就是他对衣服的品位。没人见过他发脾气。他的方式一成不变——在客厅,在劳动集会上,在演讲台上,在浴室里或者在做爱中,他都是一个样儿:平静、愉快,还带着点屈尊俯就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