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them 一个人(第8/15页)

我们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我们的头晕乎乎的。我们看向我们制造出来的光。无论我们今晚说了什么,我们都会得到原谅。

今晚,在数不胜数的日子和数不胜数的试验之后,我们终于制作完成了一个奇怪的东西。那是从“不能提及的时代”的遗物中找到的一个玻璃盒子,我们用它来产生天空的能量。那比我们从前获得过的任何能量都要强大。当我们把我们的金属丝放进这个盒子里面时,当我们关合流路——金属丝亮了起来!它活了,它变成了红色的,一个光圈照在了我们面前的石头上。

我们站了起来,用双手抱住头。我们无法设想我们创造出来的这个东西。我们都没有碰打火石,我们也没有生火。然而这里却有了光,不知从哪里来的光,从金属的心脏中来的光。

我们吹灭了蜡烛。黑暗吞噬了我们。我们周围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除了黑夜和黑夜里一道细细的火焰,就像一座监狱里墙上的一道裂缝。我们将双手伸向金属丝,我们看见了红光里我们的手指。我们看不见我们的身体,也感觉不到它,在那一刻,除了在黑暗的深渊里发光的一根金属丝,还有金属丝上方我们那两只手,一切都不复存在。

然后我们想到了我们面前这个东西的意义。除了金属和金属丝,我们不需要任何东西便可以照亮我们的隧道、我们的城市,以及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城市。我们可以给我们的兄弟一种新的光,比他们以往知道的任何一种光都要更干净、更明亮。可以使天空的能量听从人类的命令。它的奥秘、它的威力,全都没有限制。一旦我们选择了要求,就可以让它给予我们任何东西。

然后我们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做。我们的发现对我们来说太过伟大了,不能再浪费时间去清扫街道。我们不能保守这个秘密,不能把它埋藏在地底下。我们必须把它带到人们的视野当中。我们需要拥有自己全部的时间,我们需要“学者之家”里的工作室,我们需要我们的兄弟学者来帮助我们,需要将他们的智慧和我们的智慧融合在一起。在我们所有人前面,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学者前面,还有那么多的工作要去做。

再过一个月,“世界学者委员会”将在我们这个城市召开会议。那是一个伟大的委员会,所有大陆上最有智慧的人都被推选出来加入其中。他们每年碰面一次,每次都是在地球上的不同城市。我们会去这个委员会那里,将我们装着天空的能量那个玻璃盒子作为礼物放在他们面前。我们会向他们供认一切。他们将看到、理解并表示原谅。因为我们的礼物要大过我们的违规。他们将针对它向“职业委员会”进行解释,而我们会被指派到“学者之家”。以前从没发生过这种事,但也从没有人向人类献上过像我们这个这样的礼物。

我们必须等待。我们必须比以往更加严密地守护我们的隧道。因为若是有学者之外的任何人得知了我们的秘密,他们都不会理解,也不会相信我们。他们看不到别的,只看到我们犯下了一个人工作的罪行,而他们会毁掉我们和我们的光。我们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但我们在乎我们的光……

不,我们在乎我们的身体。这是我们第一次在乎自己的身体。因为这条金属丝就像我们身体的一部分,是从我们的身体里拽出的一根血管,是用我们的血在发光。我们自豪的是这根金属丝,还是制造出它的我们的双手?这两者能区分开吗?

我们伸出双臂。这是我们第一次知道我们的手臂有多强壮。突然,我们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我们第一次想知道我们看起来是什么样子。人们从来不看自己的脸,也从不问他们的兄弟这个问题,因为关注自己的脸或身体都是邪恶的。但是今晚,出于某个无法理解的原因,我们希望自己能够知道我们自己这个人的相貌。

6

我们有三十天没有写东西了。因为我们已经有三十天没有来这里,没有来我们的隧道。我们被抓了起来。

事情就是在我们上次写东西那个晚上发生的。那天晚上,我们忘了观察沙漏。玻璃里的沙子会告诉我们三个小时已经过去,该回市剧院了。可当我们想起来时,沙子已经漏光了。

我们急忙赶往剧院。但是那个灰色的大帐篷在天空的映衬下寂静无声地矗立在那里,我们面前黑暗的城市街道上空无一人。如果回去藏在我们的隧道里,我们会被发现,我们的光也会一起被发现。所以,我们便朝“清道夫之家”走去。

当“清道夫之家委员会”审问我们时,我们看向委员会成员们的脸,但那些脸上没有好奇,没有愤怒,也没有怜悯。所以,当其中最为年长的那个问我“你们去哪儿了”时,我们想着我们的玻璃盒子和我们的光,忘掉了此外的一切。我们回答道:

“我们不会告诉你们。”

最为年长的那个没有进一步审问我们。他们转向那两个最为年轻的,用厌烦的声音说道:

“把我们的兄弟‘平等7-2521’带到‘改造拘留宫殿’。用鞭子打到他们说出来为止。”

因此,我们便被带到了“改造拘留宫殿”底下的石屋里。这个屋子没有窗户,除了一根铁柱子以外空空如也。两个男人站在柱子旁边,赤裸的身体上穿着皮围裙,脸上罩着皮头巾。带我们来的那两个人离开了,将我们留给了站在屋子一角的那两位法官。身材瘦小、头发灰白、弯腰驼背的法官们向那两个罩着头巾的壮汉发出了信号。

壮汉们从我们身上把衣服撕掉,把我们推得跪倒在地,然后将我们的双手绑在了那根铁柱子上。

第一下鞭打让我们感觉好像脊柱断成了两截,而第二下却止住了第一下的疼痛。有那么一秒钟,我们什么都感觉不到了,然后我们的喉咙开始剧痛,肺里没有了空气,好像着了火一样。然而,我们没有哭喊出来。

鞭子呼啸,就像风在唱歌。我们试着去数抽打的次数,但很快便数不清了。我们知道鞭子正在往我们的背上落,只是再也感觉不到什么。一个燃烧的烤架一直在我们眼前,除了它,我们什么都没有想。一个烤架,一个红方格组成的烤架。接着,我们知道了我们是在看门上那铁栅栏的方格,墙上也有石头砌的方格,而鞭子在我们背上抽打出来的方格,正在我们的皮肉中一再地重复交叉。

这时我们看见面前有一个拳头。它把我们的下巴打得抬了起来,只见那干枯的手指沾上了我们嘴里吐出的血沫。那个法官问道:

“你们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