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2/3页)
“我也是,”埃米内说,“侯赛因拿着纸条回家,我差点昏过去。”
“这就是奇迹呢。”伊里妮大声说。
两个泪流满面的女人又拥抱了一会儿才分开,伊里妮给埃米内倒了一杯咖啡,她们坐下来互诉各自留下的缘由。侯赛因在外面边等边放哨。
“玛丽亚怎么样了?”
“她早产了……就是土耳其人来的那天生的。”
埃米内用手紧紧捂住嘴。
“她肯定是急坏了,所以才会早产。赫里斯托斯到现在也没回来。”伊里妮接着说。
“他……”
“是的,”伊里妮说,“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阿里呢?”
“生死不明,”埃米内答,努力控制住泪水,“所以我们才没走。除非他回到我们身边,否则我绝不走。”
帕尼库斯走进客厅。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后面的卧室里,照顾玛丽亚,和瓦斯拉克斯玩,在吃饭时间才过来。虽然不能让婴儿和孩子不出声,这样做却可以减少被人听到的可能性。
伊里妮立刻就注意到了他苍白的脸色。他似乎压根儿就没注意到屋里还有一个女人。
“帕尼库斯,怎么了?”
“宝宝……”
“出什么事了?”
没等回答,伊里妮就从他身边经过,走进了卧室。
虽然房间里很昏暗,可她女儿的一脸愁容还是十分明显。她怀抱着异常安静的小宝宝。
“亲爱的,怎么了?”
玛丽亚抬起头,用噙满泪水的一双眼睛看着母亲。
伊里妮把手贴在宝宝小小的脑袋上。
“老天!这么烫。”
“她一天都没吃奶了。妈妈,我真怕……”
伊里妮冲出卧室,片刻后拿回了一碗凉水,开始用海绵蘸水擦拭孩子的额头。
“我们得给她降温,”她说,“不然她会抽筋的。”
“她已经开始……”
“得给她吃青霉素。”帕尼库斯说。
“怎么才能拿到?”
“一定得想办法。医院里肯定有。”
婴儿一动不动,面无血色。就连瓦斯拉克斯也感受到了父母的焦急,乖乖地安静地坐在一边。
“我去找。”
伊里妮抚了抚女儿的头发,跟帕尼库斯走出房间。她看到了女婿脸上的绝望。
埃米内和侯赛因站在外面,正准备离开。
“我和你一起去,”侯赛因听了,对帕尼库斯说,“这样比较安全。”
帕尼库斯没有迟疑。他们此前从未谋面,可他很感激对方出手相助。他一个人出去找药没有十足的把握。何况很久以来他的身体都不好。
天色近晚,他们出发了。医院在城市的另一边,所以他们得加倍小心。
他们安静地移动着,侯赛因走在前面,觉得安全了再示意帕尼库斯跟上。终于安全来到医院门前,可遇到了第一个难以攻克的障碍。铁栅栏里,医院大楼的门半开着,栅栏门却牢牢上着挂锁。
“等等!”侯赛因说,“我到周围看看。或许有别的入口。”
五分钟后他回来了。
“这边!”
他带帕尼库斯来到一个栅栏被撬开的地方,可他忘记了帕尼库斯超重。开口不够宽,帕尼库斯知道试也没用,他无论如何都钻不过去。翻越栅栏更不可能。
“我可以一个人去,”侯赛因说,“可我不知道要找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帕尼库斯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张碎纸和一支笔尖秃秃的铅笔。小瓦斯拉克斯生病时吃过青霉素,所以他知道这个词怎么拼写。他写下来,把纸交给侯赛因。
“你看得懂吗?”他问。他指的不是他的手写字迹是否清楚。
侯赛因接过那张纸,没有回答,只是扫了一眼。
帕尼库斯立刻就明白侯赛因精通希腊语,不免有些尴尬。
不出片刻,侯赛因就钻过了栅栏。帕尼库斯看着他全速跑过铺满砾石的院子,一转弯不见了。
医院里宽阔的走廊和病房异常冷清荒凉。这里受到了一定破坏,可看不出是蓄意的还是慌乱中无意造成的。手推车翻倒在地,柜子里的东西都掉了出来。病历四处散落。
侯赛因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长这么大还没看过医生,就连消毒剂的刺鼻气味对他来说也十分陌生。他跑过一道走廊,在一堆标志牌前面停了下来。其中一个写着“药房”。他得先去那里找找看。不然再去找儿科病房。没准儿儿童药物都放在那里。
药房已经遭遇了洗劫。到处都是碎瓶子、空纸盒,一片药都没剩。废弃的注射器堆放在台桌表面。房间里冷冰冰的。显然医院里有备用发电机。
侯赛因拿出那张纸,将帕尼库斯写的字与柜子里剩下的药的标签一一对照。没有一样的。
他跑回走廊,根据标志牌去了儿童病房。
这里倒不怎么乱。几排小床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侯赛因注意到角落里有一盒玩具。有人在离开前还专门把它们放回了原处。医生的白袍挂在一排挂钩上,一个听诊器盘绕在桌子上,就像一条蛇。
侯赛因翻找最近的柜子。绷带。血压监视器。几个听诊器。这里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突然意识到药品应该都存放在凉爽的地方,他开始找冰箱。很快就在后面一个小房间里找到了,里面有好几排瓶子,其中有几十瓶的名字都和帕尼库斯写的一样。侯赛因拿了四瓶放在口袋里。乔治乌家的房子里没有冷藏设备,他没拿剩下的那些。如果需要,他随时都可以回来取。
他回到入口,转过拐角。帕尼库斯正在那里等待。
他们以胖子帕尼库斯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回到家。帕尼库斯知道,每耽误一分钟,婴儿就多一分危险。要是孩子再出现发热性抽搐,很可能就没救了。他努力跟上侯赛因,跑得气喘吁吁,到家时,已经累得直不起腰了。
侯赛因谨慎地轻轻敲了门。进了屋子,他把药瓶交给伊里妮。
玛丽亚用茶匙给小宝宝喂了几滴药水。小伊里妮呼吸急促且虚弱。她的外婆一直用一块湿布轻拍她。
“我们得给她降温。”她坚持道。
那天夜里,婴儿的病情没什么变化。
玛丽亚和婴儿一样安静。帕尼库斯走来走去。伊里妮一次次地拧干湿布,不停祈祷。她的手忙个不停,所以没法画十字,可她不时抬头看着圣像。至少婴儿滚烫的体温证明她还活着。
和以前一样,瓦西利斯在鱼尾菊酒中寻找慰藉。
深夜,马科斯回来了,带回了几袋补给品。
“怎么了,妈妈?”他一进门就发现她焦虑不安。
“宝宝!她病得厉害。我想我们可能会失去她……”
马科斯坐下来和父亲一起喝酒。
焦急的气氛笼罩着他们每个人,他决定明天早晨再公布他的消息。对他们每个人来说,那都会产生可怕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