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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开背包。里面有一个小钱包,上面绣着几只鸟儿,阿芙洛狄忒曾无数次从同样的钱包里拿小费给埃米内。它不在主人的手里,不安在她心里蔓延。
她把背包放回原处,那天晚些时候她向侯赛因问起他是从哪儿得到这个背包的。
“我在街上捡的。”他如实回答。
“哪里?告诉我具体地点。”
侯赛因的脸腾的一下红了。母亲的盘问让他很不自在,好像这包是他偷来的。
“离酒店不远。”他说。
“什么时候捡的?告诉我时间。”
“什么时候重要吗?”
“是的,时间很重要。”
“妈妈,我本不想告诉你……”
“什么事,亲爱的?你不想告诉我什么?”
“这是一个女人的……”他说,“她在酒店旁边的通道里遭到了攻击。”
“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晚上……我跑下去想阻止他们,可太迟了。他们把她拖走了。”
“噢,老天!”埃米内惊恐地说,“噢,老天……”
“我本来准备杀了他们的。可下楼用了太多时间……”
“你不必自责,侯赛因。要是你这么做了,我们肯定会被发现的。”
侯赛因看到母亲泪流满面,伸手搂住了她。
“可怜的阿芙洛狄忒,”她哽咽着说,“可怜的女人。”
“你认识她?”侯赛因问。
“阿芙洛狄忒·帕帕科斯塔……天知道她为什么会回来。可能是来拿东西的,”埃米内说,“我只希望她能活着离开这座城市。”
真相让侯赛因顿生憎恶。马科斯眼睁睁地看一个女人遭受攻击却袖手旁观已经够糟糕的了,何况这个女人是他的老板娘,真是令人震惊。
“你能保管这个包吗?”侯赛因问。
埃米内从儿子手里接过背包,仿佛那是一件名贵的瓷器。
知道了是谁惨遭那两个士兵的侮辱,侯赛因更坚定地要弄清楚马科斯凌晨时分跑出酒店都做了什么。接下来的几个晚上他格外警觉。
他确定机会会送上门来。一天晚上,他正脱衣服,觉得海岸边有什么东西一闪,不知是不是月光照在波涛上制造出的假象。
侯赛因违抗了马科斯的命令,壮着胆子走上阳台,轻轻滑上门。他不想吵醒穆罕默德。
下面有个人。他绝不会搞错那个人的身份。月光闪闪,白衬衫反着光,一眼便知。
天黑后不是应该留在酒店里吗?这可是马科斯亲自吩咐的。看到马科斯沿滨海区越走越远,快要消失在远处的沙滩上,侯赛因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们在屋顶上只会监视冲着街道的那一面,没有人会关注这个方向。
或许他只是出去透透气。侯赛因决定按兵不动,第二天夜里,他又悄悄地站在阳台上。
几个小时后,他放弃了。没人。第三个晚上,马科斯的身影再次出现了。
侯赛因知道他必须动作又轻又快,不能弄出任何动静。他跑回卧室,确认穆罕默德没醒,扭头走进走廊。带着愤怒和好奇,他一次跨两级台阶。他必须在马科斯走远之前来到沙滩上。
没一会儿工夫,他就来到了酒店的防火安全门前。从那里就能走向沙滩。
脚印暴露了马科斯的去向,他小心地将每一步都踩在马科斯留下的凹痕里。
脚印离开了沙滩,走向两座酒店之间的巷道。一拐入那条小巷,侯赛因就看到了巷子尽头马科斯的身影。他知道,自己必须万分小心。踩在石头地面上容易发出声音。
他悄无声息地跟着马科斯穿过法马古斯塔的大街小巷。马科斯选了一条迂回路线,走路时异常警惕,偶尔会在街角停下来观察接下来要走的路上是否有土耳其士兵。
最后他来到了城市的边缘。自从上一次见到铁丝网,侯赛因还从未如此靠近这条界线,他躲进了旁边的花园,能看到马科斯向分界线走去。
马科斯在玩命。他和栅栏之间有一大片空地,如果此时有士兵过来,一定会暴露。侯赛因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心里充满了惊惧。
马科斯走向临时搭建的栅栏,又看了看四周。一转眼他就像开门那样打开了一截铁丝网,走到另一边。之后他小心翼翼地把铁丝网复原,来掩藏行踪。侯赛因前一秒还能看到他,可他下一秒就离开了侯赛因的视线。
侯赛因无意继续跟踪。至少今晚不行。
为了去这个出口,马科斯选择了一条奇怪又无章法的路线,侯赛因很久都没有走过这些街道了。他找水果时大都去住宅区,今夜他发现自己来到了曾经热闹非凡的广场和街道,利昂提奥斯街、沃尔特街和齐非街这些昔日的繁华之地,如今只剩下断瓦残垣。
回酒店的路上他十分警惕,可眼前的景象还是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店铺被搜刮一空,无比荒芜。起风了,树叶沙沙作响。冬夜里的黑暗和这座空荡荡的城市让他感到彻骨的寒冷。
有东西从他面前飞快跑过,黑乎乎的,拖着长长的尾巴。侯赛因浑身一颤。他向来讨厌老鼠。可现在这座城市里,老鼠比人还要多。
他加快脚步返回日出酒店,按照原样将安全防火门留出一道缝,然后跑上楼。
回到房间,他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马科斯到底在干什么?他没告诉他们就离开了这座城市,这让侯赛因惊讶,也令他摸不着头脑。
他又监视了好几个晚上,只要看到马科斯出去,他就匆匆下楼跟着他去市郊,然后看着他穿过铁丝网,消失不见。
侯赛因知道马科斯白天有时会去夜总会。回来时不是给他父亲拿来一瓶威士忌,就是带来一支雪茄,可现在侯赛因想知道他在底下还干了什么。因为夜总会的大门向来锁得很紧。
马科斯有时会在白天出去给小宝宝找补给,比如一次性尿布之类。帕尼库斯依旧干不了这种跑腿的活儿,就连走上二楼他都气喘吁吁。
一次外出时,马科斯又找到一份被丢弃的报纸,这次是一份《自由报》,上面报道了针对希腊族塞浦路斯人的暴行。在过去几天,这两家人都在讨论是否可以离开,可这个豪华的住所外危险重重,没有人敢再提这样的想法了。焦虑再次冲击了每个人的神经。
他们几乎忘记了确切的日期,可广播会提醒他们。他们互相庆祝各种节日,更多的是为了打发时间。十二月初古尔邦节过去了,每逢此节,厄兹坎一家都会宰羊献祭,享用一顿羔羊肉。
“我们也会给孩子们买新衣服,”埃米内对伊里妮说,“在这里起码不缺衣服!”
“可是,羔羊肉……”侯赛因充满向往地说。他想念美味多汁的羊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