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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登特别仇视希默尔施托斯,因为在宿营地时希默尔施托斯教育他的方法太恶毒了。加登是个遗尿病患者,一到夜里他就在睡梦中把尿撒在床上。希默尔施托斯非常武断,硬说他不过是偷懒,还发明了一种自以为可以治好加登那个毛病的值得称道的方法。他从隔壁营房里另外觅得一个患遗尿病的人,名叫金德瓦特。他就把他调了过来,跟加登睡在一起。营房里照例是双层床铺,上下两层,床面是用铁丝网做的。希默尔施托斯把这两个人放在一起,一个睡上铺,一个睡下铺。那个睡在下面的人,当然是够他受的。第二天晚上,把位置变换一下,原来睡下铺的改睡上铺,这样他就可以报复了。这便是希默尔施托斯的自我教育法。
这个主意有点卑鄙,可是构思倒也巧妙。可惜并无用处,因为那前提便是错误的,因为他们两个人,谁也不是偷懒。任何人一看他们苍白色的皮肤,就可以知道了。这件事情,到最后就是其中一个人一直睡在地板上。这样一来,他就经常感冒。
这时候,海伊在我们旁边坐下了。他向我挤了挤眼,还思虑满满地搓了搓手掌。我们曾经一起度过军队生活中最美妙的一天。那就是我们开往前线去的头一天晚上。我们被分配到一个刚刚建立的团里,可是首先得回到卫戍部队去领取制服,这当然不是到新兵驻地,而是到另外一个兵营。我们必须在第二天一大早出发。这天晚上,我们准备跟希默尔施托斯清算一下。几星期前,我们早已立下誓言要干这件事了。克罗普甚至考虑得更远,他想在战争结束以后进邮政部门工作,以便往后在希默尔施托斯重新当邮递员的时候做他的上司。他幻想着自己将来怎么样教训他,便觉得洋洋得意。想着这些才让我们熬过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折磨。我们一直在盘算,到战争结束时,我们一定要向他报这个仇。
这会儿,我们先决定狠狠地揍他一顿。如果他认不出我们,他对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啊,而我们反正明天一大早就要动身的。
我们知道他每天晚上总要去小酒馆。回营房的时候,他一定得走过一条又黑又荒凉的路。我们就在那里躲在一堆石头后面等他。我随身带着一条床单。大家等得直打哆嗦,不知道他是不是只有一个人。后来,我们终于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这声音我们是一听就知道的,因为每天早晨我们经常会听到,房门突然打开,他大声吼道:“起来!”
“一个人吗?”克罗普悄悄地说。
“一个人!”我和加登一起溜到那堆石头前面。
他的腰带搭扣闪闪发光。希默尔施托斯似乎有几分醉意,他一路唱着歌。他毫无疑虑地走过来了。
我们抓住那条床单,轻轻一跳,从后面把他的脑袋蒙住,将下面捆紧,使得他站在一个白布袋里,连胳膊也举不起来。唱歌停止了。
不大一会儿,海伊·韦斯特许斯来了。他张开双臂,把我们推开,好让他先来。他兴致勃勃地摆好架势,举起一条胳膊,活像信号桅杆似的,一只大手,如同煤铲一般,照准那口白布袋声音清脆地打了一拳,那股劲头简直连头公牛也能给打死。
希默尔施托斯栽倒了,在地上滚了五米远,开始大声吼叫。可是我们早已料到,所以事先带来了一个坐垫。海伊蹲下身去,将坐垫放在膝盖上,摸摸希默尔施托斯的头到底在什么地方,便把那个脑袋一个劲儿地往坐垫上压。他的嗓音顿时给闷住了。海伊不时让他透一口气,于是他从咕噜声中又会发出一阵响亮的叫嚷,可这吼声马上就被捂住了。
加登解开希默尔施托斯的吊裤带,把他的裤子剥了下来。加登用牙齿咬着一根鞭子。随后他站起身,动手挥起了鞭子。
这是一幅绝妙的图画:希默尔施托斯倒在地上,海伊朝他屈着身子,让希默尔施托斯的头抵在膝盖上,他自己脸上露出一种恶魔似的狞笑,还乐呵呵地大张着嘴,随后是那颤动着的有条纹的衬裤,腿在那里面蜷曲着。每抽下一鞭子,那被拉下的裤子里面种种最独特的动作,还有仿佛一个伐木工人耸立在这一切之上的孜孜不倦的加登。后来,我们不得不干脆把他拉开,这样才轮到我们。
最后,海伊让希默尔施托斯重新站立起来,单独给了他一顿教训作为结束。当他伸出右胳膊,准备打他一记耳光的时候,那个神态简直像是要去摘下一颗星星似的。希默尔施托斯仰面朝天倒下去了。海伊又将他扶了起来,自己摆好一个准备姿势,用左手准确而结结实实地揍了他第二下。希默尔施托斯大叫一声,四肢着地,匍匐着逃跑了。他那有条纹的邮递员的臀部在月色下闪着光。
我们飞奔着消失了。
海伊再一次向四周望了一望,既愤怒又满意,还带几分神秘意味地说道:“报复嘛,就像是血和猪肉制成的黑香肠。”
希默尔施托斯理该觉得高兴,因为他说的我们应当相互教育这句话,在他自己身上结出了果实。我们已经成为他的得意门生了。
他始终没有打听出来,这件好事他到底应该感谢谁。不管怎么说,他好歹从中捞到了一条床单。因为过几个小时我们回去寻找的时候,那床单已经不见了。
那天晚上的事情,使我们第二天一大早出发的时候心里觉得相当满意。有那么一个蓄着大胡子的老家伙,居然还满意地称我们是少年英雄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