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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相互斜睨了一眼。这里是找不出多少可以夸耀之处的,一身破破烂烂、油腻腻、脏兮兮的军服。要竞争是没有希望的。

因此我们就动手,把那个穿白裤子的年轻人从广告牌上撕下来,仔细着不要损坏那个姑娘。那是一件可以做到的事情。接着,克罗普建议:“我们不妨把虱子搞掉一点。”

我并不十分起劲,因为这样做对衣服没有什么好处,要不了两小时,一个人身上又都是虱子了。可是当我们把那幅招贴画又深入考虑一番的时候,我宣告说我是愿意那样做的。我甚至还想得更远。“我们不妨再看看,是不是也可以找出这么一件干净的衬衣……”

克罗普的话倒也颇有道理,他说:“最好能够弄到短袜。”

“短袜,或许也可以弄到。咱们好歹出去找找看吧。”

这时候,勒尔和加登晃晃悠悠荡到这里来了。他们朝那张海报瞅了一眼,于是谈话就马上变得相当下流了。勒尔是我们班上第一个跟女人发生过关系的人,他就把那种叫人兴奋的详情细节统统讲了出来。他自得其乐地欣赏着这幅图画,而加登便在一旁得力地附和着他。

这倒并没有引起我们的反感。谁要是不下流,谁就不是一个士兵。不过那个时刻不太适合我们,因此我们就侧着身子走开,向除虱站齐步行进,心里怀着一种感情,仿佛那是一家出色的男子服装商店似的。

我们宿营的那所房子,坐落在一条运河附近。运河的一边有几个池塘,侧边栽着白杨,运河的另一边也有一些女人。

靠我们这一边的房子里,都已经没有人住了。不过在另一边,偶尔还看得见几个居民。

傍晚时分,我们便出去游泳。有三个女人沿着河岸在溜达。她们慢慢地走着,也没把视线转开去,尽管我们都没有穿游泳衣。

勒尔向她们打招呼。她们便笑了起来,还停住脚步瞅着我们。我们用不太连贯的法语跟她们搭讪,讲的是心血来潮的闲话,全是急急匆匆、乱七八糟想起来的,为的是不让她们离开。她们并不出众,可是此时此地,哪里还有这样的人呢?

其中有一个是身材纤细、肤色浅黑的姑娘,她的头发是深褐色的。她嫣然一笑,就可以看见她的牙齿在闪烁发光。她行动敏捷,裙子在她腿四周宽宽松松地飘动。虽然河水很冷,可是我们还是十分高兴,而且竭力使她们发生兴趣,为了让她们留在这里。我们试着说些笑话,她们也给我们以回答,她们的话我们可无法理解。我们笑着,招着手。加登更加机灵。他跑到屋子里,拿了一个军粮面包,高高地举了起来。

这一下可产生了极大的效果。她们又是点头,又是招手,要我们游过河去。可是我们不敢那么做。到对岸去是禁止的。所有的桥上都布着岗哨。没有证件,不准通行。因此我们就想办法让她们懂得,要她们到我们这一边来。可是她们却摇了摇头,朝那座桥指了一指。她们也是不准过桥来的。

她们转过身子,慢慢地走到运河旁边,一路沿着坡岸走去。我们在水里游着跟住她们。过了几百米,她们拐了个弯,指指一幢房子,那房子离得远些,掩映在树木和灌木丛中。勒尔问她们是不是就住在那边。

她们笑了。是的,那正是她们住的房子。

我们向她们喊道,我们会上她们那里去的,等岗哨看不见我们的时候。晚上,今天晚上。

她们举起双手,将它们合在一起,让脸搁在上面,把眼睛闭了起来。她们懂了。那个身材纤细、肤色浅黑的姑娘踏着舞蹈的步子。有个金黄色头发的小妞儿还叽叽喳喳地叫着:“面包,好。”

我们热情地向她们保证,这面包我们一定会带来。而且还有别的好吃的东西,我们转动着眼珠子,还试图用手势来解释。勒尔为了想说明“一条香肠”,差一点给淹死。如果必要的话,我们还会答应把军需仓库里的东西统统都拿给她们咧。她们走远了,还不时回过头来看看我们。我们爬上自己这一边的坡岸,老远注意着她们是不是走进那幢房子里去,因为她们说不定会欺骗我们。随后,我们又下水游了回来。

没有证件谁也不准走过桥去,因此我们非得等到晚上泅水过去不可。我们兴奋极了。不喝点东西,简直没法等待下去,我们这就去了营房食堂。那里正好有啤酒和一种潘趣酒[14]供应。

我们喝着潘趣酒,互相胡扯着各自的美妙经历。大家都高兴地相信别人讲的故事,不过要轮到自己讲一个内容更加丰富的故事来压倒别人时,等得却有点不耐烦。我们的手安静不下来,我们抽了不知有多少支烟卷,直到克罗普开言了:“其实我们还不妨给她们带几支烟卷去。”就这样,我们把几根纸烟放在军帽里头保存起来。

天空绿盈盈的,像是没有成熟的苹果的颜色。我们一伙有四个人,可是只能去三个,因此我们必须把加登摆脱,于是又是朗姆酒,又是潘趣酒,灌得他脚步踉跄,醉醺醺的。天色黑了,我们才返回营舍,让加登走在我们中间。我们都热辣辣的,满怀着想干风流韵事的欲火。那个身材纤细、肤色浅黑的姑娘是我的,这件事情我们已经分配决定好了。

加登往他那个草垫上一倒,就打起呼噜来。有一回,他醒了过来,龇牙咧嘴地发出狡猾的笑声,叫我们都大吃一惊,以为他是在戏弄我们,那点潘趣酒简直给他白吃了。可后来他又往下一倒,沉沉睡去了。

我们每个人拿了一整块军粮面包,用报纸包好。纸烟也包在里面,另外还有那天晚上分发给我们的三份上好的配给品肝浆灌肠。这份礼物就很体面了。

我们把这些东西小心谨慎地塞在长筒靴里,这长筒靴我们是非带不可的,免得到了河岸那一边,我们的脚踩在铁丝和碎玻璃上。又因为我们必须泅水过去,所以也不能带别的衣服。好在天已经黑了,而且路也不远。

我们就这样出发了,把长筒靴拎在手里。我们迅疾地滑进河水中,仰泳过去,把装东西的长筒靴举在水面上方。

到了对岸,我们小心翼翼地爬上岸坡,把包裹拿了出来,穿上长筒靴。我们把东西夹在胳膊底下。就这样,大家湿淋淋、赤条条的,只穿着一双长筒靴,我们便撒腿小跑起来。我们一下子就找到了那幢房子。它隐伏在树丛中间。勒尔被一个树根绊了一跤,把胳膊肘都擦伤了。“没关系。”他高高兴兴地说。

百叶窗都关着。我们悄悄地绕着房子打转,想从隙缝里窥看。后来我们觉得不耐烦了。克罗普突然犹豫起来:“万一有位少校跟她们在一起,那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