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5/7页)
“好吧,”她说,“尽快摆脱那人,然后赶快回家跟我在一起,我要好好照顾你一两天。”
维罗克先生逐渐安静下来,苍白的脸上表现出坚定的信心。他刚把门打开,这时他妻子又低声叫他回来:
“阿道夫!阿道夫!”他吃惊地走回来,“你从银行里取出的钱在哪里?在衣袋里?是不是最好把钱……”
维罗克先生愚蠢地呆望着妻子伸过来的手掌好一会儿,然后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钱!是!是!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从胸前的衣袋里掏出猪皮钱包。维罗克夫人没有说一句话就接了过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维罗克先生和顾客出门的门铃声渐渐安静下来之后,她才打开钱包,抽出钱来看了看。检查完钱包,她若有所思,四顾而望,这整栋既寂静又孤独的房子里充满了不信任。她结婚后的住所,对她来说非常孤寂和不安全,就好像坐落在森林深处一样。在家里那些坚固的家具中,对她想象中的盗贼来说,似乎没有一件是不脆弱的、不诱人的。这是个完美的幻象,因为她具有天生的出众思考力和奇迹般的远见。根本不用去想抽屉,那盗贼首先下手的地方。维罗克夫人匆忙解开了几个钩形扣,把钱包塞入她的紧身胸衣中。在保存好丈夫的资金之后,她高兴地听到门铃响了,有人来了。她走到柜台后,仍然保持着她那副对待普通顾客的冷漠态度,用不害羞的眼光死盯着。
店铺的中央站着一个男人,他迅速地、冷静地扫视店铺里的一切。他的目光爬上了墙,横扫了天花板,查看了地板——所有这一切都是在瞬间完成的。他的黄色的长胡须落在了下巴以下。他像一个远道而来的老朋友似的微笑着,维罗克夫人记得曾经见到过此人。他不是顾客,她不再像盯“顾客”那样盯着他,但仍然维持着冷漠的态度,隔着柜台面对着他。
他小步迈向柜台,摆出一副很亲切的样子,但又做得不十分明显。
“维罗克夫人,你丈夫在家吗?”他轻松地问道,声音洪亮。
“不在,外出了。”
“遗憾。我来是想私下向他了解点情况。”
这是真的。总巡官希特实际上回到了家里,甚至都快穿上拖鞋了。他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我被赶出这桩案子了。想到这,他脑子里充满了轻蔑和气愤的念头,对自己的工作感到很不满,于是决定到外面散散心。什么都无法阻拦他去友好拜访维罗克先生,特别是偶尔去一次。公民为私事出门,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交通工具,这是符合其公民身份的。他的大方向是朝着维罗克先生家在走。总巡官希特非常尊重自己的公民身份,为了避免遇见布雷特街上的巡警,他特意多走了许多弯路。与无人知晓的副局长相比,这种谨慎的措施对他这样具有社会知名度的人来说,显得更为必要。公民希特走进了那条街,他躲躲闪闪地走,如果他是罪犯,肯定会被诬为潜逃犯。他在格林尼治公园获得的残破衣服就在衣袋里。不过,他一点并不想以私人的身份公开展示它。相反,他就是想看看维罗克先生能多么主动地交代。他希望维罗克先生的谈话具有指控米凯利斯的性质。他抱有这个希望主要是职业方面的需要,当然也有道德方面的需要。总巡官希特是正义的仆人。现在他发现维罗克先生不在家,这使得他很失望。
“如果他不久就能回来,我就等一会儿。”他说。
维罗克夫人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我希望了解一些很私密的事,”他又说道,“你理解我说的吗?我猜你能告诉我他去哪里了。”
维罗克夫人直摇头。
“不知道。”
她转身去整理柜台后面货架上的盒子。总巡官希特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
“我猜你知道我是谁。”他说。
维罗克夫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总巡官希特很吃惊她如此冷静。
“好了,让我告诉你,我是警察。”他说道,语气锐利。
“我不太关心你是谁。”维罗克夫人说,回身又去整理纸盒去了。
“我的名字是希特。警察局特警部的总巡官希特。”
维罗克夫人在巧妙地调整了一个小纸盒的位置之后,转过身,面对着他,目光呆滞,闲着的手下垂着。屋里一片寂静。
“你丈夫一刻钟前走了,他难道没说何时回来吗?”
“他不是单独一个人。”维罗克夫人无意中说了出来。
“是位朋友吗?”
维罗克夫人伸手去梳理脑后的头发。她的头发其实非常整齐。
“一个陌生人来找他。”
“我明白了。那个陌生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能告诉我他的样子吗?”
维罗克夫人没有反对。当总巡官希特听到那人又黑又瘦,大长脸,胡子向上翘,他显得受到了惊扰,惊呼道:
“果然不出所料!他可真是一点时间都不浪费。”
他内心里对自己顶头上司微服私访极度厌恶。但他不是堂吉诃德,他不想再等待维罗克先生回来了。他俩出去的目的不得而知,但他知道他俩可能会一起回来。这个案子没有按正常程序执行,被破坏了,他痛苦地思考着。
“我怕没有时间等你丈夫了。”他说。
维罗克夫人冷淡地听着。她的超脱给总巡官希特留下深刻的印象。此时此刻,她的超脱还引发了他的好奇心。总巡官希特现在是犹豫不决,像大多数普通公民一样感情用事。
“我认为,”他凝视着她并说道,“你能讲清楚发生了什么,当然条件是你要愿意讲。”
面对他的凝视,维罗克夫人用美丽但呆滞的双眼做回报,她低声说道:
“出事啦?出了什么事?”
“就是我来与你丈夫要谈的那件事。”
那天早晨维罗克夫人像往常一样看了看早报,但一直没有出门,而报童从来不来布雷特街,他们在这条街上没有生意,他们的叫卖声,只能在人口稠密的大街上传递,还没有传递到店铺的门口,就被肮脏的砖墙吞食尽了。她丈夫也没有买晚报带回家。总之,她没有看到相关新闻。维罗克夫人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于是她只能说不知道,但在她平静的声音里透露出好奇心。
总巡官希特不相信她一点都不知道。他简短地、丝毫不友善地说明了事情。
维罗克夫人赶快避开了他的视线。
“真笨。”她缓慢地说。停顿了一会儿,她又说:“我们在这儿不是受压迫的奴隶。”
总巡官渴望地等着她说更多的话,可她没有。
“你丈夫回家后难道没有说什么吗?”
维罗克夫人只是把头从右到左摇了一下表示没有。整个店铺处于疲惫、沉闷的寂静之中。总巡官希特忍不住恼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