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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彰宏搬到了涩谷的公寓。我也跟他见过面,跟以前完全两个人了,再也看不到原来油头粉面的样子。亲生女儿对他百般照顾,看得出他很开心。烟酒都戒了,很快就在圆山町一家宾馆找了份清洁的工作,一过完年便去上班了。不仅是外在样子,内里也成了另一个人。花江经常往他公寓里跑,但几乎不在那边留宿。好像是彰宏坚持让她回我那儿去。”
返回东京生活一年有余,二〇〇四年二月,彰宏离开人世。
花江去公寓看望他,谁知他盖着被子断了气。当时他刚过五十,与现在的我年纪相若。
经过尸检,死因推断为肺炎。
花江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五天前。当时彰宏就有感冒的迹象,而花江次日出差去了群马县。回到东京,带着土特产直接去公寓找父亲的花江,发现他早已浑身冰凉。
在这五天时间里,彰宏的感冒迅速恶化,没能去医院就诊的他就此一去不复返。
直到父亲去世后花江才知道,原来彰宏没有加入医疗保险。她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留给父亲,但他的房间里不仅没有安装电话,也从来不带手机。无论花江如何表示放心不下,彰宏就是不肯装电话。
在父亲的遗体面前,花江最先想到的是给龙凤斋打电话。
“当时我接到她的电话,她气若游丝,完全听不清楚在说什么。不过,我知道花江的父亲在圆山町的钟点宾馆上班,她在涩谷租房,也是我当她的担保人。我听到她说‘爸爸没气了’,就立刻赶去她爸爸的公寓。我叫了救护车,把她爸送去医院,然后做了尸检。死亡时间推断下来是前一天晚上。遗体还没有变硬,幸好是二月,闻不到尸臭。他那个公寓没装空调,家徒四壁,我一进门感觉像走进冰窖似的。就在十平方左右的房间正中央,一点温度都没有,花江连外套都没脱,依偎在父亲身旁。老实说,这景象看得我瘆得慌。她整个人失魂落魄,在救护车里一句整话儿都答不上来。”
据龙凤斋所说,彰宏的守夜和葬礼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那时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绢江也回忆:“她师傅一条操办的葬礼。”两下印证,龙凤斋所言属实。
收十六岁的花江为徒时,龙凤斋差不多五十来岁。算起来,他与去世的彰宏年纪相仿。
花江从龙凤斋身上看到了父亲的影子,这恐怕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与此同时,像这样好奇于花江的过往,也是因为我在不知不觉间,将她和我自己的情况重合到了一起。
我之所以对花江的往事追根究底,浮想联翩,说到底,难道不正是对自身状况的一种间接的回顾和反思吗?
我难道不是在花江的人生进程里,浓墨重彩地投影上了自己的人生吗?
思考花江的事情,仿佛等同于思考自己的人生。这种思考还避免了自我反思时的痛苦和抑郁。我们虽然是两个相似的个体,但毕竟性别和年龄完全不同。
或许我正是巧妙地利用了这一层关系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