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月光(第5/6页)

伯金的目光流露出一丝苦涩。

“至于这个,”他说,“我只知道很可能我对女人唯命是从,而不是女人对我唯命是从。”

布朗温有点吃惊。

“我知道的,”他说,“她随便吧,她一直这样。我对她们是尽心尽力了,这倒没什么。她们应该随心所欲,她们不用讨人喜欢,自己高兴就行。但她也应该为她母亲和我考虑考虑。”

布朗温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告你说吧,我宁可埋葬她们也不让她们过放荡的生活,这种事太多了。宁可埋葬她们,也——”

“是的,可是你看,”伯金缓慢地说,他对这个新的话题厌烦透了,“她们不会让你或我去埋葬她们的,她们是不会被埋葬的。”

布朗温看看他,只觉得心头燃起无力的怒火来。

“伯金先生,”他说,“我不知道您来这儿有何贵干,也不知您有什么要求。但是我的女儿是我的,看护她们是我的责任。”

伯金突然蹙紧了眉头,两眼射出嘲弄的目光。但他仍旧很冷静。

“我并不是反对您同厄秀拉结婚,”布朗温终于说,“这与我没什么关系,不管我怎样,她愿意就行。”

伯金扭脸看着窗外,思绪纷纷。说来道去,这有什么好?他很难再这样坐下去了,等厄秀拉一回家,他就把话说给她,然后就走人。他才不想跟她父亲在一起惹麻烦呢。没必要这样,他也没必要挑起什么麻烦。

这两个男人沉默地坐着,伯金几乎忘记了自己在什么地方。他是来求婚的,对了,他应该等她,跟她讲。至于她说什么,接受不接受他的求婚他就不管了。他一定要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出来,他心里只想着这一点。尽管这房子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他也认了。一切似乎都是命中注定的。他只能认清将来的一件事,别的什么都看不清,现在他暂时与其它都失去了联系,如果有什么问题也要等待命运和机遇去解决。

他们终于听到了门响。他们看到她腋下夹着一撂书上了台阶。她仍象往常一样精神焕发,一副超然的样子,似乎心不在焉,对现实并不经意。她这一点很令她父亲恼火。她极能够显示自己的光采,象阳光一样灿烂,但对现实不闻不问。

他们听到她走进餐厅,把一撂书放在桌子上。

“你带回《姑娘自己的书》了吗?”罗瑟琳叫道。

“带来了。不过我忘记你要的是哪一册了。”

“你应该记住。”罗瑟琳生气地叫道,“怎么会忘了?”

然后他们又听她小声说什么。

“在哪儿?”只听厄秀拉叫道。

妹妹的声音又压低了。

布朗温打开门,声音洪亮地叫道:“厄秀拉。”

她马上就过来了,头上还戴着帽子。

“哦,您好!”一见到伯金她感到惊诧得头都晕了,大声叫起来。见她注意到了自己,他向她望去。她呼吸急促,似乎在现实世界面前感到困惑。这使她那个光辉的自我世界变的模糊起来。

“我打断你们的谈话了吧?”她问。

“不,你打破的是沉寂。”伯金说。

“哦,”厄秀拉含糊地、心不在焉地说。他们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并不在乎。这种微妙的辱没总是让她父亲感到生气。

“伯金先生来是找你说话的,而不是找我的。”父亲说。

“啊,是吗?!”她惊叹道,但有些漫不经心。然后她振作精神,神采飞扬但有点做作地对他说:“有什么特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我倒希望是这样。”他调侃道。

“他是来向你求婚的。”她父亲说。

“哦!”厄秀拉叹道。

“噢”父亲模仿她道:“你没什么可说的吗?”

她象是受到了伤害似地畏缩不前。

“你真是来向我求婚的?”她问伯金,似乎觉得这是一个玩笑。

“是的,”他说,“我是来求婚的。”说完这句话时他似乎感到些儿羞赧。

“是吗?”她似信非信地叫道。他现在说什么她都会高兴的。

“是的,”他回答,“我想,我希望你同意跟我结婚。”

她看着他,发现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渴望她,但又不那么明确。她退缩了,似乎她完全暴露在他的目光中,令她痛苦。她的脸沉下来,心头闪过乌云,目光移开了。她被他从灿烂的自我世界中驱逐出来了。但她害怕跟他接触,这显得很不自然。

“是这样,”她含糊地敷衍道。

伯金的心痛苦地缩紧了。原来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他又错了。她有自己的世界,话说得很惬意。他和他的希望对她来说是过眼烟云,是对她的冒犯。这一点也让她父亲气急败坏。他一生中一直在对此忍气吞声。

“你倒是说话呀!”他叫道。

她退缩了,似乎有点害怕。然后看看父亲说:“我没说什么,对吗?”她似乎生怕自己下了什么许诺。

“是没说,”父亲说着动了气,“可你看上去并不傻。你难道失去智慧了?”

她怀着敌意退却着,“我有才智,你这是什么意思?”她阴郁、反感地说。

“你听到问你的话了吗?”父亲生气地叫道。

“我当然听到了。”

“那好,你能回答吗?”父亲大吼道。

“我为什么要回答?”

听到这无礼的反讥,他气坏了,但他什么也没说。

“不用,”伯金出来解围说,“没必要马上回答。什么时候愿意回答再回答。”

她的眼中闪过一线强烈的光芒。

“我为什么要说些什么呢?”她感叹道。“你这样做是你的事,跟我没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们两个人都要欺负我?”

“欺负你!欺负你!”她父亲仇恨、气愤地叫道。“欺负你!可惜,谁也无法强迫你理智些、礼貌些。欺负你!你要对这话负责的,你这个犟姑娘!”

她茫然地站在屋子中间,她的脸上闪着倔犟的光。她对自己的挑衅很满意。伯金看着她,他太生气了。

“可是谁也没有欺负你呀。”他压着火尽量轻声说。

“是呀,可是你们两个人都在强迫我。”

“那是你瞎想。”他嘲弄道。

“瞎想!”父亲叫道,“她是个自以为是的傻瓜。”

伯金站起身说:“算了,以后再说吧。”

然后他没再说什么,走出了房间。

“你这傻瓜!你这傻瓜!”她父亲极为痛苦地冲她喊着。她走出房间,哼着歌儿上楼去了。但她深感不安,象是刚经过了一场恶战。她从窗口看到伯金上路了。他大步流星地赌气走了,她琢磨着。这人滑稽,但她很怕他,似有一种逃出虎口的感觉。

她父亲无力地坐在楼下,深感屈尊和懊恼。似乎与厄秀拉发生过无数次的冲突,他被魔鬼缠住了。他恨她,恨之入骨。他的心变成了一座地狱。但他要自我解脱。他知道他会失望,屈服,在失望前让步,从此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