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把椅子(第2/3页)
“也讨厌新的。”他说。
说完他们又往回走。
又来到家具跟前。那对年轻人依然站在那儿:女的怀孕了,那男人长着长条腿。女人又矮又胖,但挺好看。男人中等个儿,身材很好。他的黑发从帽子下露出来,盖住了眉毛。
他显得很清高,象受了审判的人一样。
“咱们把椅子给他们吧。”厄秀拉喃喃地说,“瞧,他们正要建个家呢。”
“我不支援他们,也不唆使他们买。”他使性子说。他挺同情那个畏畏葸葸的男人,讨厌那个泼辣、生殖力旺盛的女人。
“给他们吧,”厄秀拉叫道,“这椅子对他们很合适——这儿没别的了。”
“那好吧,”伯金说,“你去说,我看着。”
厄秀拉赶紧朝那对年轻人走过去,他们正商量买一个铁盆架子,那男人象个囚犯偷偷摸摸地出神地看着,那女人在讨价还价。
“我们买了一把椅子,”厄秀拉说,“可我们不要了。你们要吗?你们要的话,我将会很高兴。”
那对年轻人回头看着她,不相信她是在跟他们说话。
“你们看看好吗?”厄秀拉说,“确实很好,可是,可是——”她笑了。
那两个人只是看着她,又对视一下,不知怎么办好。那男人奇怪地躲到一边去了,似乎他能够象老鼠一样藏起来。
“我们想把它送给你们,”厄秀拉解释说。她现在有些迷惑不解,也有点怕他们。那小伙子引起了她的注意。他象安祥,而盲目的动物,简直不是个人,他是这种城市的特产,显得单纯、漂亮,又有点鬼鬼祟祟,机灵鬼儿似的。他的眼睫毛又黑又长、倒是还漂亮,但目光茫然,忽闪忽闪地亮着。让人害怕,他的黑眉毛和其它线条勾勒得很好看。对一个女人来说,他会是一个可怕但又十分奇妙的恋人。那合适的裤子肯定包着两条生机勃勃的腿,他象一只黑眼睛的老鼠那样健康、沉静、光滑。
厄秀拉怕他但又迷上了他,浑身不禁震颤起来。那粗壮的女人不怀好意地看着她。于是厄秀拉不再注意他了。
“您要这把椅子吗?”她问。
那男人斜视着她,几乎是无礼地观赏她。那女人紧张起来,样子足象个小贩儿。她不知道厄秀拉要干什么,对她有所戒备。伯金走过来,看到厄秀拉这副窘相和害怕的样子他恶作剧似地笑了。
“怎么了?”他笑问。他的眼皮垂着,那样子象在启发什么,又象在嘲弄人。那男人甩甩头指着厄秀拉用一种奇特和蔼的声调说:“她要干什么?——啊?”说着他嘴角上露出一丝怪笑。
伯金无精打采地看着他,眼神中不无讽刺。
“送你一把椅子,上面还贴着标签呢。”他指指椅子说。
那男的看看椅子。两个男人之间充满了敌意,难以相互理解。
“她为什么要把椅子给我们?”这随随便便的口气让厄秀拉感到屈辱。
“我以为你会喜欢它,这是一把很漂亮的椅子。我们买下了它,又不想要了。你没有必要非要它不可,别害怕。”伯金疲惫地笑道。
那人瞟了他一眼,虽然并不友好,但还是认可了。
“既然你们买了它,为什么又不要了?”女人冷冷地问,“你们用正好,你最好看一看,别认为这里面有什么玩意儿。”
她很敬重地看着厄秀拉,但目光中不无反感。
“我倒没那么想,”伯金说,“不过,这木头太薄了一点儿。”
“告你说吧,”厄秀拉满脸喜庆地说,“我们马上要结婚,该添置点东西。可我们现在又决定不要家具了,因为我们要出国。”
那粗壮、头发蓬乱的女人羡慕地看着厄秀拉。她们相互欣赏着。那小伙子站在一旁,脸上毫无表情,宽大的嘴巴紧闭着,那一敝小胡子很有性感。他冷淡、茫然,象一个冥冥中的幽灵,一个流浪者样的幽灵。
“这东西还不错,”那女子看看她男人说。男人没说话,只是笑笑,把头偏向一边表示同意。他的目光毫无改变,仍旧黑黑的。
“改变你的主意可不容易。”他声音极低地说。
“只卖十个先令。”伯金说。
那男人看看他,做个鬼脸,畏畏葸葸的,没有把握地说:“半英镑,是便宜。不是在闹离婚吧?”
“我们还没结婚。”伯金说。
“我们也没有呢,”那年轻女子大声说。“星期六才结呢。”
说话间她又看看那男的,露出保护的神情,既傲慢,又温柔。那男人憨憨地笑了,扭过脸去。她拥有了这个男人,可他又那么满不在乎。他暗自感到骄傲,感到了不起。
“祝你们好运气。”伯金说。
“也祝你们好运气,”那女人说。然后她又试探着问:“你们什么时候结?”
伯金看看厄秀拉说:“这要由女士来定。只要她准备好了,我们就去登记。”
听到这话厄秀拉迷惑不解地笑了。
“不着急。”那小伙子意味深长地笑道。
“到那儿去就跟要你的命一样,”那女人说。“就跟要死似的,可你都结婚这么久了。”
男人转过身去,似乎这话说中了他。
“越久越好啊。”伯金说。
“是这么回事,”男人羡慕地说,“好好享受,别用鞭子抽一头死驴。”
“可这驴子是在装死,就得抽它。”女人温柔又霸道地看着她的男人。
“哦,这不是一回事。”他调侃道。
“这椅子怎么样?”伯金问。
“嗯,挺好的。”女人说。
说完他们走到卖主跟前,这小伙子挺帅,但有点可怜见的,一直躲在一边。
“就这样,”伯金说,“你们是带走呢还是把标签上的地址改改让他们送去?”
“哦,弗莱德可以搬。为了我们可爱的家,他会这样做的。”
“好好使用我,”弗莱德笑着从卖主手中接过椅子。他的动作很雅观,可有点畏葸。
“这给妈妈坐很舒服,”他说,“就是缺少一个椅垫儿。”
“你不觉得它很漂亮吗?”厄秀拉问。
“当然漂亮。”女人说。
“如果你在里面坐一坐,你就会希望留下它。”小伙子说。
厄秀拉立时坐在椅子中。
“实在舒服,”她说,“可是太硬了点儿,你来试试。”她让小伙子坐进去。可小伙子却露出尴尬相,转过身,明亮的目光奇怪地打量着她,象一只活泼的老鼠。
“别惯坏了他,”女人说,“他坐不惯扶手椅。”
“只想把腿翘起来。”
四个人要分手了。女人向他们表示感谢。
“谢谢你们,这椅子我们会一直用下去。”
“当装饰品。”小伙子说。
“再见——再见了。”厄秀拉和伯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