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新世界 第十一章(第3/5页)
穿过走廊,打开一扇门,他们走向副β族地理学教室,只听一个响亮的女高音叫道,“一、二、三、四,”然后,这声音一变而为疲倦与不耐烦,“跟着来做。”
“这是马尔萨斯避孕操,”女校长解释说,“毫无疑问,公学里大部分女生都是自由马丁,我自己就是一个,”她转而朝伯纳德一笑,“但是我们仍然有大约八百名女生没有做节育手术,故此必须坚持参加做操。”
在副β族地理学教室,约翰得知,“在野人保留地这样一个地方,因为糟糕的气候或地理局限,或资源匮乏,这些地方不值得花费成本推广文明。”咔哒一声,教室突然暗了,只见教师头上那块屏幕上,投射出阿科玛村庄里的忏悔者,如何俯伏在圣母玛利亚像前,其哭泣之状与约翰亲身所见完全一样,他们也向十字架上的耶稣或者化身为雄鹰的普公像忏悔自己的罪孽。看到这一切,年轻的伊顿学生们哄堂大笑,而屏幕上仍然哭着的忏悔者已经站起来,脱去自己上身的衣服,并用多结的鞭子,开始抽打自己,一鞭又一鞭。学生们的笑声更加响亮,以至经过放大器播放出来阿科玛人的呻吟声,完全被盖住了。
“他们为什么嘲笑?”这野人问道,他既感到痛苦,也感到困惑。
“为什么?”院长转身看着他,脸上依然那副豁达大笑的模样,“为什么?不是很简单吗?因为这一切看起来实在太过可笑了。”
在投影的微光中,伯纳德伸手揽住了女校长的腰,要是搁在过去,即使在完全的黑暗中,他估计也没有足够的胆量做,但现在,他可是个大人物了。那杨柳般的腰肢顺从了。他正准备再悄悄奉上一两个吻,且要轻轻捏一捏她的腰肢,这时百叶门却扫了人兴,咔哒咔哒地打开了。
“让我们继续走吧。”女校长说,便向百叶门走过去。
一会儿之后,院长介绍说:“这里就是我们的睡眠教育总控室。”
只见屋内三面墙边,整齐排列着一个个架子,架子上放着成百上千个合成音乐的盒子(一间宿舍一个);第四面墙边则摆放着分类箱,内里都是录音胶卷材料(像纸筒一样卷着),据此可以打印出所有的睡眠教材。
“摇动这个纸筒,”伯纳德解释道,打断了加夫尼博士,“再按下这个按钮……”
“不对,是那个按钮。”院长恼火地纠正道。
“好吧,按那个按钮,纸筒开始滑动,硒光电管便将光脉冲转化为声波,然后……”
“然后声音就到了你耳朵里。”加夫尼博士说。
“他们播放莎士比亚吗?”在去往生化实验室的路上,经过学校图书馆时,这野人问道。
“当然不会。”女校长说,一脸绯红。
加夫尼博士介绍说:“我们的图书馆只收藏参考书,假如我们的年轻人想要轻松轻松,他们大可去感官电影院。但我们可不鼓励年轻人沉溺于独自娱乐。”
忽然,五辆满载着孩童的公共汽车从他们身边开过,沿着玻璃般的公路驶去。车上的孩子们,有的在唱歌,有的却一言不发,单单拥抱在一起。
“他们刚刚,”加夫尼博士解释道——这时伯纳德与女校长咬着耳朵确定了今晚的约会,“从羽化火葬场回来。所有人在十八个月大的时候,开始接受死亡驯化教育,每个孩子每周要花两个早晨待在弥留医院,所有最棒的男孩则留下来,发放奶油夹心巧克力,于是,他们学会将死亡看做一个自然的过程。”
“就像其他所有的生理过程。”女校长插了一句,甚是专业。
八点钟,他们要到达萨伏伊,这是早经安排好的。
于是,他们返回伦敦。路上,他们在布伦特福德下车,参观了电视公司的厂房。
“我去打个电话,请等我一会,好吗?”伯纳德说。
这野人一边等待,一边四处看着。大日班的工人们刚结束工作,成群低等级的工人们在单轨铁路站台前排队等车。大约有七八百男男女女,都是γ、δ、ε族人,这么多人中,不同的脸或体型,只有不到十二个。凡持票男女,售票员都送上一个小小的纸药盒。但见那男男女女的人龙队伍缓慢向前移动。
此时伯纳德回来了。
“啊,在那些小盒中,装了什么东西?”突然想到了《威尼斯商人》,这野人就直接用剧中的话问伯纳德。
“今天发放的索玛,”伯纳德回答说,声音很是模糊,因为他这时开始嚼食贝尼托·胡佛赠送的性激素口香糖,“他们在下班时可以得到索玛,是两克的定量,星期六还可以发放三克索玛。”
他热忱地挽起约翰的手臂,走向直升机。
列宁娜一路哼唱着走进了更衣室。
“你似乎非常自得其乐哦。”范妮说。
“我确实很开心,”列宁娜说,吱一声拉下拉链,“半小时前,伯纳德给我打电话了。”吱,吱!她褪下短裤。“今天伯纳德临时有一个约会。”吱!“他问我今晚愿不愿意带着那野人去感官电影院。我要尽快飞过去了。”她快步走进了洗澡间。
目送着列宁娜离开,范妮自言自语道:“她运气真好。”这倒不是说范妮有任何的嫉妒之心,好心肠的范妮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列宁娜确实幸运。那野人巨大的名人效应,她能与伯纳德一并分享;作为一个普通人,她身上能反射上流社会崇高的荣耀之光。难道福特女青年协会的秘书不是邀请她做过一次经验分享会吗?她不是受邀参加了爱神俱乐部的年会吗?她不是已经在《感官之声新闻》上亮相了吗——全球亿万人因此不仅可以看到她、听到她,而且还能触碰她?
社会名流甚是瞩目于她,这也绝非奉承之语。世界元首第二常任秘书可是曾经请她吃过晚饭和早饭,她曾与福特首席法官共度周末,另一个周末则与坎特伯雷社群首席歌唱家共同享受,内外分泌物总公司的总裁一直都在给她打电话,欧洲银行副行长则陪她前往多维尔[6]。
“当然,一切都美妙至极,然而,”列宁娜有次曾告诉范妮,“或多或少,我感觉身处某种不真实之中,因为,所有这些人他们必然要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和一个野人造爱是何感觉。而我却根本不知道。”她摇着头,“当然,他们大部分人都不相信,可这却是真的。我倒希望这事真的发生,”她有些哀伤地补充说,还叹了口气,“这野人倒很是英俊,你不觉得吗?”
“难道那野人不喜欢你?”范妮问道。
“有些时候,我觉得他喜欢我,但另外一些时候,我又觉得他不喜欢我。他总是尽一切可能回避我;当我一进屋子,他就离开;他也不愿意触摸我;甚至不愿意看着我。但是有时当我突然回过身,发现他其实倒是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呢。我想,你也知道的,当一个男人喜欢女人,他们看着对方,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