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中的骗子(第9/11页)
“嗯,我知道阿尔弗雷德不高兴,”克丽斯汀后来说,当时她和沃伦在床上。“可是我没想到他会把他的手伤成那样,真可怕。”
“我能进来吗?”格雷丝胆小地敲了一下门问道,她看上去挺高兴,却衣衫不整。她还穿着裙子,但显然取掉了吊袜带,因为她的黑色尼龙袜都掉到了脚踝和鞋子那儿,皱巴巴的。她光光的腿上颜色苍白,隐约能看到汗毛。
“阿尔弗雷德的手怎么样?”克丽斯汀问。
“嗯,他把手浸到热水里。”格雷丝说,“可他老是拿出来,想放到嘴里。他会没事的。不管怎么样,听着,克丽斯汀,你说艾米的话说得对,她一点都不好。自从你把她领到这儿,我就知道了。我以前不想说什么,因为她是你的朋友,可这是千真万确。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克丽斯汀,你永远都是我最喜欢的。”
沃伦躺在那儿听着,把床单拉到下巴处,他渴望享受到家里的宁静。
“……记得那次她把干洗衣服的票弄丢了,然后又撒谎吗?”
“哦,记得那天我准备跟你去看电影的时候吗?”格雷丝说。“没时间做三明治了,所以我们就只是用吐司夹鸡蛋,因为那样更快?她一直在旁边晃悠,老是说:‘你们煮鸡蛋干吗?’她很生气,也很嫉妒,因为我们没叫她一起去看电影,她表现得像是个小孩子。”
“嗯,她的确是个小孩子。她不够——她根本不成熟。”
“对。你说得一点不错,克丽斯汀。我跟你说我想好了要怎么做:明天早上一起来,我就告诉她。我就那么说:‘对不起,艾米,可是我家不再欢迎你了……’”
天没亮沃伦就离开了这座房子,他想在自己家里睡觉,不过他没法指望睡眠能超过一两个钟头,因为朱迪思下来洗澡时,他得起床,穿好衣服,面带微笑。
“我得说你的气色真不错,沃伦。”朱迪思跟他说,“你看上去就像一个对自己的生活很有把握的人,平静、健康。一点憔悴的样子也没有,以前有时候看到你那样,会让我为你感到担心。”
“哦?”他说,“嗯,谢谢,朱迪思。你的气色也很不错,不过当然了,你一直是这样。”
他知道电话会响的,他只希望到中午再响,当时朱迪思会去吃午餐——要么在她哪天想省钱时,出去少量买些东西。她会拎一个网兜去附近,那里有很多恭恭敬敬、心怀钦佩的铺主——英国的男男女女几代人都受到了教育,在看到一位高贵的女士时,还是心里有数的。
中午时,从前窗那里,他看着她仪态庄严的老人身躯走下台阶,慢慢地走在街上。好像还没过一分钟,电话就突然响了,他的神经让电话铃听着比实际上更响。
“你走得真是急啊,”克丽斯汀说。
“是啊。嗯,我睡不着觉。今天早上艾米怎么样?”
“哦,现在没事了,全都结束了。我们三个人谈了很久,最后我劝格雷丝让她留下来。”
“嗯,好,不过她愿意留下来,还是让我很吃惊。”
“开玩笑吧你?艾米?你以为她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天哪,你要是以为艾米有别的地方可去,那你可是疯掉了。我是说你了解我,沃伦:我有时候会很生气,可是永远做不到真的把谁赶到街上。”她顿了一下,他能听到她嘴里嚼口香糖啪嗒啪嗒响的声音。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她原来也嚼口香糖。
有一会儿,他想到她这样处于平静、讲理、嚼着口香糖的思想状态,也许是目前为止跟她分手的最佳时机,无论是不是在电话上,但是他还没有组织好开场白,她就又说话了。
“哎,听我说,亲爱的,我想我有几天不能跟你见面了。今天晚上要出去,明天也要,还有整个周末都要。”她刺耳地轻轻笑了一下。“我得去挣点钱,不是吗?”
“嗯,那当然。”他说,“你当然要。我知道的。”这些随声附和的话说出来后,他才意识到那些话,正是一个“庞斯”有可能会说的话。
“不过我也许哪天下午可以去你那儿。”克丽斯汀提议。
“不,别过来。”他马上说。“我——我几乎每天下午都会去图书馆。”
他们说好了下个星期的某个晚上,五点钟去她住的地方;可是从她的说话声音里,有哪里让他怀疑即使到那时,她也不会在家——有意失约,那会是她不用开口就摆脱他的方法,要么至少是这样做的开始:没有谁的“庞斯”可以永远当下去。所以,到了那天和那个时辰,他发现她没在时,没有感到吃惊。
“克丽斯汀不在,沃伦。”格雷丝·阿诺德解释道,一边礼貌地从门口让开让他进去。“她让我跟你说她会打电话。她得去苏格兰几天。”
“哦?那——家里有什么麻烦事吗?”
“你说‘麻烦’,指的是什么?”
“嗯,我只是说会不会——”沃伦发现自己在说着那个蹩脚的同样理由,他和卡罗尔曾经都认为对朱迪思来说已经够好,那似乎是上一辈子的事了。“她家里是不是有人生病了,还是类似怎么样?”
“对了,是的。”格雷丝显然很感谢他来解围。“她家里有人生病了。”
他说听到这个消息挺遗憾。
“我给你倒点什么好吗,沃伦?”
“不,谢谢了。再见,格雷丝。”转身要走时,他发现在他心里,一些词正在自行组成,能够凑成最后一段冷淡的退场话。可是他还没到门口,阿尔弗雷德下班回来了,看上去很尴尬,他的前臂打着厚厚的石膏,从肘部一直到骨折的手指尖,用一条棉布吊带吊着。
“天哪,”沃伦说,“看样子真的不舒服啊。”
“哈,都会习惯的。”阿尔弗雷德说,“跟别的事情一样。”
“知道他断了多少根骨头吗,沃伦?”格雷丝问,几乎像是在吹嘘。“三根,三根骨头。”
“哇,可是你的手成了这样,还怎么上班呢?”
“哦,这个嘛,”阿尔弗雷德脸上挤出一丝自嘲的微笑。“他们只派给我轻松的活。”
在门口,沃伦手握着门把手要走时,又转过身说:“告诉克丽斯汀我来过了,格雷丝,好吗?你也可以告诉她我对你说的苏格兰那边的事,一个字儿都不相信。噢,要是她想打电话给我,告诉她别麻烦了。再见。”
坐车回家时,他一再跟自己说可以放心了,很可能再也不会听到克丽斯汀对他说什么。他也许希望过会有一个更令人满意的结局,不过也许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让人满意的结局。他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越想越得意:“要是她想打电话给我,告诉她别麻烦了。”在那种情形下,是以完全正确的方式,传递了正确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