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像城(第2/2页)
他曾经尝试同制片人取得联系,也给朱迪·福斯特和马丁·斯科塞斯写过信。他当然从来没有收到过回信,以为自己的信能够送到他们手上,这也未免太过天真,可那时他没有其他的办法。后来,他学会了使用“死信箱”,把笔记、图纸和试验样品放在公共厕所里的镜子后面或某些路口的废纸桶里。他是从电影里得知这些信箱的具体位置和他的情报是否送达的。你能在这部影片和下部影片之间看出其中的变化,每一部新上映的电影都是对上一部提出的问题的回答。那些信息被加了密,但他已经知道如何破译。有时,当突然明白了其中含义时,他会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是的,他常常狂喜,有一种知道再也不会上当受骗后的冷静的幸福感,他再也不会被脑子里那些“你不能走,你必须待在这儿,你属于我”的声音蒙骗了。
多年不知所云后的茅塞顿开。他行走在这座城市的街道上,一边走,一边笑。他的眼睛能够穿透物体,他能够用一只手推倒房屋,连根拔起像太阳伞似的插在地里的树。他能够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仅仅通过凝神专注便能掌控体内功能。
他确信自己的工作是重要的,否则,他们早就把他带走了,这是他必须也愿意做出的牺牲,这种牺牲赋予了他的生活以某种意义和形式。
他把面包忘在家了。他思考了一下,是不是应该冒险去小卖部买汉堡包。他们不可能知道他恰恰会在今天去那儿,如果自己行动迅速,一定能让他们不知所措,来不及在食物里做手脚。风险是无法完全避免的。
在等汉堡包时,他看见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穿过马路朝他走来。她穿着一件浅色的皮大衣,背着一个暗棕色的包。他们总是带着包,估计是为了放置技术设备和电池,他们可能也带着武器。那个孩子不可疑,他应该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为了遮人耳目。他盯着那女人的双眼,她得明白他是不会被愚弄的。果真如此:她躲开他,好像突然有什么急事似的从他的身边走过,走出几米后,还转过身来满是恐惧地看了他一眼。他得意地笑了。
他等了好一会儿才把店里的灯打开,在亮处,他更容易被人发现。这是一天中最危险的时候。有时,他会离开店铺,站在街对面观察,客人来时,就赶忙跑回去。
六点到八点是一天中最忙的时候,之后,客人就少了。他以前一直营业到半夜,现在,他有时十点或十一点就关门了。自从两条街外那家大型录像租赁店开张后,来光顾他的客人就越来越少了。他们想整垮他,但他不会,也不能放弃。他清点了一下一天的进账,把钱塞进口袋。自从有人破门行窃后,他总是让收银机的抽屉开着。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状况,变得更加冷静。现在,当他早上从那些密探身边经过时,他也开始向他们打招呼。他们吓了一跳,没有料到他已经认出他们,便悄悄地溜走了。他会在他们的背后冲着他们喊:“早上好!如果咱们今儿见不着面了,也祝您中午好、晚上好和晚安。”他必须强忍着才能不让自己大笑起来。他下班回家时,他们又回来了。他疾步穿过马路,跑上通向他公寓的楼梯,一步两个台阶,有时一步三个台阶。他是如此欣喜若狂,恨不得去按响每一扇门的门铃,冲着邻居的脸大声吼叫他知道真相。他锁上房门,一动不动地站立了一会儿,然后把门打开,看了一眼楼梯间,再关上门。他一进客厅,便立刻打开收音机,好让他们无法窃听他的行踪。邻居对噪声抱怨很大,这也在预料之中。
吃完饭,洗了碗,梳洗完毕后,他才把收音机关上。他关了灯,然后步伐响亮地走进卧室。他们现在一定以为他上床睡了,注意力会逐渐分散。他静静地等了好几分钟,累得有时以为自己站着睡着了。他思绪游荡,失去了对时间的感觉。
当一切沉寂,他也变得全然平静后,他悄悄地溜进客厅,打开录像机和电视机。他在前一天晚上就已经把录像带放到了关键部位。
他在花园里玩耍,母亲走了过来,抱起他,带着他一起旋转。花园在运动中变得模糊不清,音乐达到了高潮。他再也无法忍住眼泪,向母亲张开双臂,他的手触到了荧幕。她望着他,友善地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