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第7/8页)
“杰克,那是他的习惯。听着,我不想和你来场夫妻口角。”
“我们又没结婚。”
“他把报纸卷起来,然后带出门去。就像小孩拿根棍子或什么的一样。是一种安慰品之类的东西。就像他的马球薄荷糖。在那里。他口袋里有薄荷糖。同样的东西。”
“每次都拿错日期?”
“不是每次——别把所有事都小题大做!”
“每次都丢掉?”
“杰克,住口。住口,可以吗?”
“他有没有特定的时间或情况?满月?每个月的最后一个礼拜三?或只有他父亲死的那一天?你注意到有任何固定模式吗?继续,玛丽,你一定注意到了。”
打我吧,她想。骂我吧。什么都比这冷若冰霜的眼神好。
“有时是他见P的时候。”她说,听起来像是在安抚被宠坏的孩子。
“杰克,看在老天的分上,他总要和某些人周旋,他过那样的生活,你自己训练他的!我不会问他玩什么把戏,也不会问他和谁干什么。我也受过训练!”
“他回来的时候——看起来如何?”
“他好极了。平静,非常平静。他的散步把情绪都散掉了,我可以感觉得到。他每一方面都好极了。”
“他出去的时候有没有电话?”
“没有。”
“回来以后呢?”
“有一个。非常晚的时候。但我们没接。”
她很少看到杰克诧异。现在他几乎面露惊讶。
“你们没接?”
“我们为什么要接?”
“你们为什么不接?这是他的工作,你自己说的。他父亲刚死,你们为什么不接电话。”
“马格纳斯说不要接。”
“他为什么说不要接?”
“我们在做爱!”她觉得自己像有史以来最差劲的娼妇。
哈利再次现身门廊。他穿着蓝色的罩袍,因费力而脸色泛红。他手拿一把长长的螺丝起子,看起来快乐得令人不齿。
“介意上楼一下吗,布拉德福先生?”他说。
我们的卧房看起来像外交官夫人联谊会大甩卖前的景况,从衣柜拖出来的衣服铺得满床,她想。
“马格纳斯,亲爱的,你真的需要这三件旧的羊毛夹克吗?”衣服堆满椅子,堆满梳妆台,堆满毛巾架。我那件鲜艳的运动上衣,离开柏林后就没穿过。马格纳斯的晚宴外套挂在穿衣镜前,像一张晾干的兽皮。没什么东西在地板上,因为已经没有地板了。傅格斯和乔琪移走了地毯,和地毯下的大部分地板”像三明治一样叠在窗户下,只留下托梁和奇怪的支架让人行走。他们把床头灯拆成碎片,还有床头家具、电话和闹铃收音机。
浴室也一样,地板、嵌板,医药柜无一幸免,还有那道通往倾斜阁楼的倾斜小门,上个圣诞节玩谋杀游戏时,汤姆在里面足足躲了半个小时,差点因太过勇敢而吓死。在浴缸里,乔琪正努力处理玛丽的东西。她的面霜。她的避孕器。
“你的就是他的,对他们来说,亲爱的,反之亦然。”他们站在没有门的门廊往里看时,布拉德福说:“不是别人,对他们来说不是,不可能是。”
“也不是你的。”她说。
汤姆的卧房就在他们房间的对面,隔着走道。
他发光的超人俯卧在床上,和他的三十一个蓝色小精灵与三只跳跳虎一起。她父亲的牌桌折叠起来靠在墙边。玩具柜已拖到地板中央,露出后面的大理石壁炉。那是个很好的壁炉。工务部曾经想用木板钉死来减少漏水问题,但马格纳斯不肯让他们动手。他用这个旧柜子挡住炉口,露出上面的壁炉架,如此一来汤姆就可以拥有自己的维也纳思古风情。现在壁炉一览无遗,乔琪穿着她那件值五十几尼(guinea,英金币单位,1几尼等于21先令)的自由斗士上衣,毕恭毕敬地跪在炉前。在乔琪面前有一个盖上盒盖的白色鞋盒,里面装着一捆碎布,和几捆更小的东西。
“我们在炉子上方的架子里发现的,长官。”
傅格斯说,“就在连接排烟管的地方。”
“上面一点灰尘都没有。”乔琪说。
“一伸手就拿到了。”傅格斯说,“唾手可得。”
“你甚至不需要拖开柜子,只要技巧够熟练。”乔琪说。
“以前见过吗?”布拉德福问。
“显然是汤姆的东西。”玛丽说,“小孩总是喜欢东藏西藏的。”
“以前见过吗?”布拉德福又问一遍。
“没有。”
“知道里面有什么吗?”
“我没见过怎么会知道?”
“很简单。”
布拉德福没弯下腰,只伸出手。乔琪把盒子递给他,布拉德福拿到桌子上。汤姆就在这张桌子上用他的呼吸记录器,玩他的乐高,乐此不疲地画着德国飞机在普拉煦的落日余晖中被击落的景象,背景里有家人,每个人都在挥手,每个人都好极了。布拉德福先拿起最大的一捆,在众人的注视下打开来,随即改变心意。
“拿去,”他交给乔琪说,“女人的手指。”
她是他的一个情人,玛丽顿时明白了。她很不解,自己先前为什么从来没想到过。
乔琪优雅地站起身,一脚,另一脚,把直发拢在耳后,用她女人的手指把马格纳斯说要用来擦车的床单碎布打开,露出一部看起来很精巧的小型照相机,旁边还有精巧的铁制配备。接着是像望远镜的东西,有托架,如果完全拉开来,可以锁住照相机,面朝下,以固定的距离,在你岳父那张牌桌上拍摄文件。望远镜之后是一堆底片、镜头、滤光镜、金属环和她无法立即辨识出来的其他装备。在这些下面是一叠半透明布纸,最上面一张有一栏栏的数字,边缘涂上厚厚的橡胶,让人只能看见最上面的一页。玛丽知道这种纸。她曾在柏林用过。你如果点根火柴靠近它,整张纸就会皱得像羊齿蕨。这叠纸用了一半。在更下面,是一小本年代久远的军用便签,硬纸板封底,标示着“W.D.财产”,也就是战争部(War Depanment)的缩写,印着行线没写字的纸,斑斑点点,是战争时期的质量。在便签簿里,布拉德福锲而不舍地搜索,找出两朵压干的红花,时日已甚久远,是罂粟花,但也可能是玫瑰花,她不完全确定,但无论如何,她忍不住大叫。
“这是为‘公司’做的!是他为你们而做的工作!”
“当然是啰。我会告诉奈吉尔。没问题。”
“他没告诉我,并不代表就是不对的!这是他万一带文件回家来用的,在周末!”接着,她突然明白了自己说的话,“是为了他的人——如果他们带文件来给他,你这个笨蛋!如果是格兰特,他就必须立刻带回来处理!你们干吗这么坏心眼地疑神疑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