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第7/12页)

有个叫贝琳达的平凡女孩,是洁米娜最亲近的朋友,也有志一同拒绝开口。

“姐有淫念的时候就会这样。”赛芬顿·鲍伊解释说,贝琳达听见了想打他,最后弄得不欢而散。

皮姆迂回绕上宏伟的楼梯,向床进发,十来个钟敲响了他的死讯。瑞克有多少次警告他远离那些只想要他的钱的女人?他多么渴望学校那张床的安全感。穿过楼梯平台,他看见一朵缎带蔷薇在幽暗的灯光下如鲜血般闪耀。他爬上另一段楼梯,看见贝琳达在她门边蹙眉看着他。

“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进来。”她突如其来地说。

“没事,谢谢。”皮姆说。他走进自己的房间。

在他的枕头上,躺着他写给洁米娜的八封情书与四首诗,用缎带扎成一束,闻起来有马皂的味道。

请收回你的信,我痛苦难忍,因为我觉得我们已无法相处。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竟梳整刘海像个小厮,从这以后,我们相见不相识。

饱受羞辱陷入绝望的皮姆立即回学校,当晚就写信给每一个姆妈,现任的或已退休的,他牢牢记住她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和地址。

“最最亲爱的塔西·雀莉,亲爱的欧吉维耶太太,梅珀,亲爱的薇奥蕾,我因为写诗而遭到恶意打击,我非常不快乐。请把我带离这个恐怖的地方。”但等她们回应他的请求时,她们那种好整以暇的爱却又令他厌恶,他几乎读也没读就把信给扔了。而当其中一位,最好的那一位,放下所有事情,耗费巨资旅行百英里,请他在“羽毛”吃一份综合烧烤时,皮姆用疏远的礼貌语气回答她的询问。

“是的,谢谢你,学校很棒,一切都好极了。你好吗?”然后提早一小时把她送到火车站,让自己可以到处聊天打混。亲爱的贝琳达——他用他那诗人的草书体写道——非常谢谢你来信说明洁情绪不稳定。我了解这个年龄的女孩极为敏感,反复无常,所以真的没关系。我们宿舍赢了青少年赛,所以这里有些过于兴奋。我常想到你美丽的眼睛。

马格纳斯亲爱的父亲——他模仿赛芬顿·鲍伊,用粗犷的爱德华式字体写道——我在这里常请客,这是很重要的事,而且对我颇有帮助。

每个人都很感谢我的款待,但糖果店的价格都涨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再寄给我五镑,让我一切顺利。

出乎意料地,瑞克什么也没寄给他,但却亲自现身下山,没带钱只带着爱,这也是皮姆一开始写信给他的目的。

那是瑞克第一次来访。直到那时,皮姆都还禁止他到这个地方来,说是与众不同的家长形象不佳。瑞克以极其罕见的谦逊接受了他的被排斥。

现在,他怀着相同的谦逊而来,看起来整洁、仁慈且不可思议的谦卑。他不敢冒昧到学校来,而是亲手写了封信约他在往滨海的法雷·阿伯特途中见面。皮姆骑着自行车如期赴约,原本期望会看见宾利与半班朝臣,转过街角,却只见到瑞克一人,也骑着自行车,带着皮姆半英里之外就看得见的愉悦微笑,不成调地哼着《在拱门下》。

在自行车车筐里,他带了他们最爱的东西当野餐:一瓶给皮姆的姜汁汽水,给他自己的香槟,和天堂时期遗留下来的一颗足球。他们在沙滩上骑自行车,在海浪里捡小石头。他们躺在沙丘上大嚼鹅肝和利维他脆面包。他们漫步穿过小镇,争辩着瑞克该不该将镇子买下。他们凝望着教堂,承诺永远不忘记他们的祷告。他们把破损的大门当球门,彼此互踢足球,就这样一路到天涯海角。

他们亲吻,落泪,用力拥抱,发誓此生为伴,每个星期天都要一起骑自行车,即使皮姆当上了最高法院院长、结婚生子也一样。

“古德劳夫先生辞职了吗?”皮姆问。

瑞克虽然听见了,但他的脸上已浮现出梦想的表情,并没因这个直截了当的问题而变色。

“嗯,儿子,”他承认,“老古德劳夫这些年起起落落,他决定要休息一阵子了。”

“游泳池进行得怎么样?”

“快好了,快好了。我们要有耐心。”

“太棒了。”

“告诉我,儿子,”瑞克以他最庄重的语气说,“学校的假期快开始了,你有没有一两个伙伴愿意给你一张床让你住一阵子?”

“噢,多得很呢。”皮姆努力装出不在乎的态度说。

“嗯,我想你应该接受他们的邀请,因为阿斯科特在大兴土木,我想你没有办法享受应有的休息与隐私。”

皮姆立刻说行,还更加小心翼翼地不让瑞克察觉他已怀疑事有蹊跷。

“我爱上一个很棒的女孩。”差不多该道别的时候皮姆说,为了让瑞克更加相信他很快乐,“非常有趣。我们每天通信。”

“儿子,生命中最美好的事莫过于爱上一个好女人,如果有人值得拥有,那就是你了。”

“告诉我,孩子,”一天晚上,在亲密的坚信课上韦罗先生说,“你父亲到底是做什么的?”

皮姆很自然地直觉到韦罗先生的用意,回答说他似乎是某种,嗯,自由经营的生意人,先生,我不知道。韦罗先生改变话题,但下一次课,却要皮姆谈谈母亲。他的第一个直觉想说她因梅毒病逝,因为这是韦罗先生在那堂“播下生命种子”

的课堂上大肆渲染的疾病。但他克制住了自己。

“我还很小的时候她就不见了,先生。”他没料到自己会这么坦诚以对。

“和谁?”韦罗先生问。事后皮姆回想起来并不知道自己会如此回答:“和一个陆军士官,先生,他已婚,带她私奔到非洲去。”

“她写信给你吗,孩子?”

“没有,先生。”

“为什么没有?”

“我猜因为她太羞愧了,先生。”

“她寄钱给你吗?”

“没有,先生,她没有钱。他骗走了她的每一分钱。”

“我们说的还是那个士官,对不对?”

“没错,先生。”

韦罗先生思索了一会儿。

“你了解一家叫‘马斯波互助与学术有限公司’的活动吗?”

“不了解,先生。”

韦罗先生扬起下巴,眯起眼睛,显然磨刀霍霍准备施展他的审问技巧。

“你父亲的生活是不是很奢华,你说,以其他人父母的生活标准来说?”

“我猜是,先生。”

“猜?”

“他的确是,先生。”

“你不赞成他的生活方式吗?”

“有一点,我想。”

“你是不是曾经想过,有一天你必须在上帝和财富之间作出选择(典出《新约·马太福音》第6章第24节,指人不能同时事奉两个主人,不能既爱上帝又爱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