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5/5页)
这些都只是偶然发生的怪事,刚开始的时候我对这些事的理解不过就像严格的规定一样,要么老老实实地遵守,要么就想办法应付。但当时我还是一个好奇的孩子,随着我越来越沉浸于福音派神学当中,我越来越感觉到迫不得已地去怀疑社会的很多方面。进化论和大爆炸理论成了需要质疑的观念,而不是需要理解的理论。
我对我的姨夫丹的钦佩超过了所有人,但是当他谈到自己从天主教的角度对进化论的接受时,我对他的钦佩中也掺上了一种疑心。我的新信仰令我到了一种时刻提防异教徒的地步。就算是好朋友,如果他们对《圣经》某一部分的理解不同,我就将他们视作不好的影响。就连阿嬷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也打了折扣,因为她的宗教信仰居然没影响她对比尔·克林顿的情有独钟。
作为一个第一次认真考虑自己信仰的是什么以及为什么信仰的少年,我当时能敏锐地感觉到那些“真正的”基督徒正在被包围得越来越严实。据我所知,当时的这种包围包括美国公民自由协会的激进分子状告那些展出耶稣降生节目的小镇。我读到了大卫·林博(David Limbaugh)写的那本《迫害》(Persecution),里面描述了基督徒遭受到的种种歧视。
所有这些事,包括对那些不够虔诚的基督徒的讨论、世俗主义者对我们年青一代的灌输、侮辱我们信仰的艺术展览,以及精英们对我们的迫害,这些让我当时所处的世界变成了一个可怕而又陌生的地方。就拿同性恋权利来说吧,这也是保守派的新教徒们之间最常讨论的热点问题。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次我以为自己是个同性恋的事。那时我八九岁的样子,或者连八九岁都没到,我碰巧遇到了一位愤怒的传教士关于地狱里的磨难的布道。这家伙宣扬同性恋者是有多么邪恶,他们是怎样渗透进我们的社会,以及他们是如何全都应该下地狱,凡此种种。在那个时候,我关于男同性恋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们更喜欢男人。这完全符合我:我不喜欢女孩,而且我在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是我的哥们比尔。啊,不好,我要下地狱了。
我把这事儿告诉了阿嬷,供认说自己是个男同性恋,所以担心自己会在地狱遭受煎熬。她答道:“别他妈犯傻了,你怎么知道自己是男同性恋呢?”然后我就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思考过程。阿嬷咯咯地笑了起来,看起来像是在考虑应该怎么向我那个年纪的男孩解释。最终,她问道:“J.D.,你想跟男人上床吗?”我被惊得目瞪口呆了。怎么会有人想做那事呢?她又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然后我回答:“当然不想了!”“这么说,”她接着说,“你就不是同性恋。而且就算你是同性恋,那也没关系。上帝仍然会爱你的。”这个问题算是解决了。我显然不用再担心自己是同性恋了。现在长大了,我明白了阿嬷的观点中更深层次的一面:同性恋者对于阿嬷来说虽属异类,但却丝毫不能威胁到她的生活。作为一个基督徒,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担心。
然而,在我的新教堂里,我听到的更多是关于同性恋的游说以及针对基督徒的战争,而不是作为一个基督徒应该立志拥有什么样的品格特质。我那时看待与阿嬷间的那次谈话也不过作为是一种世俗想法的例子,而不是当作一种基督的爱的体现。道德的定义是不能参与这种或那种社会上的歪风的:关于同性恋的议程、进化论、克林顿式的自由主义,或是婚外性行为。教堂对我的要求那么少,看来成为一名基督徒非常容易。
现在回想起来,我从教堂学到的东西中唯一值得肯定的就是不应该背着妻子偷情,还有就是不应畏惧向其他人传播福音。所以我当时就计划以后要过一夫一妻制的生活,而且尝试着让别人改变他们的信仰,甚至还包括我七年级时的科学老师,人家可是穆斯林。
世界正在堕入道德败坏的深渊——朝着蛾摩拉城(Gomorrah)[4]迈进。我们认为末日审判就要到了。关于世界末日的想象充斥着每周的布道以及《末日迷踪》系列书籍(史上最为畅销的小说系列之一,当时我看得如饥似渴)。人们当时在讨论敌基督是否已经现世,而如果已经现世的话又会是世界上的哪位领导人。还有人告诉我,他觉得如果我到了结婚年龄而救世主还没现身的话,我肯定能娶上一个漂亮的姑娘。对于一个如此快速地朝深渊堕去的文化来说,世界末日是一个很自然的结局。
其他作者也曾指出福音派教会保留率的可怕下降,并把此归咎于这类神学。[19]我还是小孩子时并不能理解这一点。我也没有意识到自己与父亲在一起时的年少时期所形成的宗教观点为我日后直率拒绝基督教信仰埋下了种子。我当时知道的就是,虽然我的新教堂有缺点,但是我仍然爱着这座教堂,也爱着那个为我打开这座教堂的男人。后来才发现,这一时机简直堪称完美: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是如此迫切地需要一个天国的神父和一个尘世的父亲。
[1] 即圣灵降临派,1901年灵恩运动兴起,第一波成立五旬节教会。
[2] 美国中西部正统派教徒多的地带。
[3] 创造论的一个分支,认为地球和其上的生命仅在不超过一万年前被上帝的直接作为创造出来。
[4] 《圣经》中因其居民罪恶深重而与所多玛城同时被神毁灭的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