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 利(第8/8页)

事实上,阿诺尔因被基诺放纵的诗句吓得目瞪口呆,曾经这样写道:“最糟糕的,是这些猥亵的歌曲的毒害并不是被控制在演唱的地方;它传遍了整个法国,因为相当数量的人想把这些歌曲牢记在心,不管身处何地,他们都很喜欢演唱这些歌曲。”

圣-埃弗勒蒙(Saint-Evremond)有一部著名的喜剧,名为《歌剧》,讲述的是克里索蒂纳小姐,一位因为阅读太多歌剧作品而发疯的年轻姑娘,同蒂尔索雷,一位因为观看太多歌剧演出而发疯的里昂青年恋爱故事。这里我不想详述此剧。吉约(Guillaut)曾这样写道:“在歌剧首演约四个月后我回到巴黎。女人们和青年人已经把音乐牢记在心,几乎所有家庭都能演唱整部戏。人们谈论的只有《卡德玛斯》《阿尔切斯特》和《阿蒂斯》。他们总是要求演出《斯基罗斯王》,对此我非常厌腻;还有《不谨慎的吕卡斯》,令我感到非常烦恼;而‘阿蒂斯真快乐’和‘幸福的弗里吉亚人’则令我绝望。”

诚然,圣-埃弗勒蒙(Sanit-Evremond)的喜剧出现在吕利的第一批歌剧之后,那时人们还处在对歌剧迷恋的初级阶段。但是,这种迷恋延续下去了:

“法国人把天性只留给歌剧,只有对歌剧才有一种持久的激情。”拉封丹于1677年给德尼埃这样写到。

这个世界继续高唱着吕利的歌曲:

“无论是谁,如果他不唱几句,或是吼几声宣叙调,他就落伍了。”

1688年,拉布吕耶尔在给一位时髦人士画像时,说:“谁能够像他那样,在闺房中演唱整段的歌剧对白及罗朗所有的激情?”

时髦人士迷恋吕利的艺术当然不足为奇,真正令人惊奇的是公众和平民比贵族们更能从音乐中获得快乐。拉维威勒注意到了喜欢歌剧的民众对吕利作品的欣喜若狂,而他们品味的正确更令他惊讶。他这样评论:“人民一定拥有一种永远正确的本能,他们崇拜的是吕利作品中真正美好的东西。”他又进一步写道:

“在巴黎,有好几次当演唱到《佩尔赛》第四幕的二重唱时,我看到观众是如此专注,他们有一刻钟一动不动,目光集中在菲尼亚斯和梅洛普身上;二重唱结束时,他们会颔首表示歌曲带给他们的满足感。”

歌剧的魅力远远超过了剧院。人们在最简陋的房间里,甚至他本人工作过的厨房里演唱他的歌曲。拉·威维勒认为法国每位厨师都唱过《阿马迪斯》中的曲调“爱情啊,你要我做什么”?

“他的歌非常自然,具备一种潜移默化的魅力,”蒂东·杜蒂耶写到,“任何热爱音乐,听觉敏锐的人都会在听过四五遍后轻松地记住这些歌曲;结果是名人和普通百姓都能演唱他的大部分歌剧曲调。据说吕利很高兴听到有人在巴黎新桥(此处产民谣)及街头巷尾演唱他的歌曲,而歌词已经不再是原剧中的。有时候他心血来潮,会让车夫停下车,把那些演唱者和小提琴手叫到面前,教给他们歌曲的准确节奏。”

人们在街上演唱他的歌曲,把它们改成器乐曲,甚至他的序曲也被配上改编的歌词。他的许多曲调变成流行歌曲,而有些本身就具备流行的特征;因此,由于他的音乐有一部分来自人民,所以又回到了人民中间。

总体上讲,吕利的音乐有许多渊源,它是从不同地区流出的不同河流的汇合,因此适合所有的阶层。起源的多样性是吕利的艺术与格鲁克的艺术的又一相似之处。但是,格鲁克音乐的支流源于不同的国家——德国,意大利,法国,甚至还有英国;而且,凭借这种国际化的音乐构成,格鲁克是一位真正的欧洲音乐家。吕利音乐的构成元素不管从哪个角度讲,几乎全部是法国的,它是由轻歌舞剧,宫廷歌曲,芭蕾喜剧,悲剧朗诵等等组成的。我认为法国历史上没有很多比他更法国化的音乐家,他是惟一一位保持受人欢迎达一个世纪之久的法国音乐家。因此他死后,其影响仍如生前那样统治着歌剧界;由于他生前阻止了夏庞蒂埃〔10〕向前发展,所以死后仍然是拉莫的一个障碍;他继续使格鲁克时期及以后的人们感觉到他的存在。他的流行属于旧的法国和旧的法国美学范畴。他的统治是从中诞生了歌剧的法国悲剧的统治,直到十八世纪,歌剧才开始根据自身的特点发展。我们可以理解这种以更自由的法国艺术的名义对歌剧艺术进行的抵抗,这种法国艺术在此之前已经存在,倘若没有歌剧,它也会繁荣、发展。

但是,我们不能像今天人们倾向的那样,认为吕利艺术的缺点是一个外国人,一个意大利人的缺点,而这些缺点妨碍了法国音乐的发展。吕利的缺点是法国的缺点。世界上不是只有一个法国,而是两个、甚至三个法国,它们处在永恒的冲突之中。吕利属于的那个法国,凭借其那些伟大的古典主义大师,产生了为全世界所共识的高贵而富有思想性的艺术——这一艺术的发展是以前一个时期杂乱无章,难以驾驭,而且相当懒散的艺术为代价的。谴责吕利的歌剧不属于法国无异于指责拉辛的悲剧;因为吕利的歌剧是这种悲剧的折射,而且与悲剧一样,是法兰西精神自由、通俗的表现形式。他的复杂多样的灵感没有只局限于一个理想,这是法国的荣耀;因为重要的并不是这一理想应该是我们法国的,而是这一理想应该是崇高伟大的。

这里,我想尽力证明的是吕利的艺术,像古典悲剧与凡尔赛宫的皇家花园一样,是那个生机勃勃的时代,法兰西民族鼎盛时期的一座纪念碑。

注 释

〔1〕 德拉古为古雅典立法者,以立法严酷著称。——译注

〔2〕Lebrun,1619—1690,法王路易十四的首席画师。——译注

〔3〕 Frescobaldi,1583—1643,意大利管风琴家,作曲家。——译注

〔4〕 一译:“法厄同”,希腊、罗马神话中太阳神Helios之子,驾其父的太阳车狂奔,险使整个世界着火焚烧,幸宙斯见状用雷将其击毙,使世界免遭此难。——译注

〔5〕Beuérophon,希神中骑飞马杀死吐火女怪喀迈拉的英雄。——译注

〔6〕 Isis,古代埃及司生育和繁殖的女神。——译注

〔7〕 Rodogune,高乃依的著名悲剧。——译注

〔8〕 Scilla,希腊神话中栖居锡拉岩礁上攫取船上水手的女妖。——译注

〔9〕Purcell,1659—1695,英国作曲家,作品有歌剧《狄朵与埃涅阿斯》、《亚瑟王》等。——译注

〔10〕 Charpentier,1634—1704,法国作曲家,首创法国清唱剧。——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