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枝的手术(第4/6页)

“这儿是视力检查室。你也能早点看到视力表就好啦。”

墙壁上挂着国际视力表。地板上画着间隔一米的五道白线。

可是,初枝以为那里是什么都未摆的房间,径直走了过去。

其隔壁就是诊疗室。

不需要望诊,博士连视诊、触诊也是简单地过了一遍。

按眼睑、结膜、角膜、虹膜这样的顺序做了检查,毛病还出在水晶体。

“由于似乎是相当厉害的近视眼,所以手术后,也许反而对视力恢复有利。”

博士走进下一个暗室问:

“暗吧,觉得暗吧?”

“是的。”

接着检查光觉。

如同手电筒的仪器在初枝眼睛的上下左右忽亮忽灭,问她是否感到光和暗,问她光来自何方。

初枝都能正确地做出回答。

“太好啦!有光觉,而且投影良好。”

博士话音爽朗。

“从学术角度讲你不属于盲人,并非完全性失明,即并非全盲。不过,关于盲人的定义因国家、因学者不同而有许多差异……”

接着打开暗室灯,开始了运用斜照法和透照法进行的检查。

聚光镜头的光直照到初枝眼睛上,她的头被嵌在金属框架中。

“水晶体呈黑褐色反射。”

反射镜的光一照到瞳孔上,好像整个脑袋都闪闪发光似的。

博士通过反射镜正中间的小孔观察。

“可见眼底。”

初枝心中有点害怕。

“是黑色白内障。”

结束诊断的博士把手按在初枝肩上,让她自己站起来。

“也就是说,这好比照相机的镜头模糊了,如同窗户上上了毛玻璃一样,因此只要将它取下来就行啦。”

初枝仿佛做梦,她有点被人诓骗的感觉。

“手术用不着担心。因为有时一天都要做好几个白内障手术嘛。”

正春急不可待地在房间内踱来踱去,迫不及待地推开房门,问:

“大夫,怎么样?”

“还是一种白内障,动手术吧。”

“动完手术能看得见吧。”

“应该看得见。”

“看得见?”

他用力拉过初枝的手,而且连初枝踉跄也不顾。

“太好啦!太好啦!”

“对。能治好眼睛让病人欢喜,作为医生也是非常高兴的事。”

高滨博士也微笑着望着他俩。

“马上告诉她俩,让她们也高兴高兴!”

正春抓起了博士桌子上的电话机,然而阿岛和礼子均未归。

“怎么这样!这种时刻还在外面闲逛。”

正春像是在斥责。

“真是太好啦,没有比这更令人高兴啦!”

说着,又一次握住初枝的手。正春那生气勃勃的喜悦之情传遍了初枝全身。

“的确,要是稍微偏离一点儿,要是水晶体混浊的话,就会看不见。如此漂亮的白内障实在没见过。如不像这样眼贴眼似的看是发现不了的。”

博士想给激动的正春降降温。

正春羞红了脸。贴那么近看初枝眼睛的不是只有自己吗?他想起了接吻。

“大夫,手术马上就能做吗?”

“这个嘛……”

“请在今天马上就做,我想要让大家大吃一惊。”

“这恐怕做不到。”

博士笑了笑,他对正春说好好商量后再来住院。

一走出医院,正春走得就像是在跳舞,所以令初枝感到宛如在空中飞行。

“爬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山冈上去吧!”

“好。”

“我要把那温室里的花,全部带去。当初枝的眼睛一睁开,最先看到的就是那些花。”

“好的。”

“山冈。”

正春犹如抱着初枝似的,他俩登上了山冈。

翌日,初枝住进医院。

在手术之前需做各种检查和准备。

例如不能咳嗽,一旦咳嗽便会影响到眼睛,就无法保持伤口平安无事。

结膜囊的细菌检查不用说相当重要,甚至连泪水也做检查。

“初枝的泪水很干净,没问题的。”

正春在开玩笑说:“我也想通过显微镜看一看初枝的泪水。”

对尿里是否含蛋白质和糖也做了检查。因为担心创口难以愈合,担心化脓。

眼压和眼底又重新检查了一遍,必须尽可能准确地做出手术后恢复视力的预测。

从内科来的医生给初枝做了简单的身体检查。

护士又号脉又量体温。

再加上住院医生的查房。

这样初枝显得挺忙活。

身体健康的初枝竟住院真有点儿可笑。当然并不躺在病床上,反倒活蹦乱跳的,但是很快就被医院特有的气氛感染了。

眼睛看不见的初枝比常人更讨厌让人摆弄身体,却总有一种一切听凭别人的心安,也有一种以我为中心的任性。

凡到病房来的人都为自己着想,可自己却不用替别人着想。

这样一来可以坦率地流露对现在自己身边的人的爱,这是一种甜蜜的享受。

病房里现有三个人,他们是阿岛、礼子和正春。

阿岛一个劲儿地向他俩致谢。

“确实托你们的福,初枝也算没白活在这个世上。”

“话又说回来,一旦眼睛看见了,初枝难道不会变成另一个人吗?真有点可怕啊!”

礼子心想:要是我自己的话,恐怕要发疯了。

正春气势汹汹地说:

“怎么会变呢?做了白内障手术后,那个人第一次见到人世间的印象好像确实有意思,西方的哲学家们也写过类似的话,说从中学到了意外的见解……”

“我也同高滨医生谈过类似的话。说那叫纯粹的眼睛。要是能再重见光明,我也愿意姑且当个盲人。”

阿岛也面带微笑地说:

“对初枝来说好比是第二次出生在这世上,也许会很幸福的。”

但是,一想到芝野在这家医院刚死去不久,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自己跟芝野的小女儿那不堪入目的打架,她便对此感到羞愧,就连到走廊上去都觉得不好意思。

“是明天做手术吗?”

正春大声嚷道:“用不着小题大做,不能给我们今天就做吗?让明确诊断可治愈的眼睛,就那样拖着不手术,哪怕只拖延一个小时,不也是罪过吗?我去跟高滨医生交涉。”

正春离开了病房。阿岛和礼子面面相觑。

为正春和初枝那渺茫的恋爱而怜悯的心情,她俩是息息相通的。

“一旦眼睛能看见,初枝也会变得坚强起来的。”

礼子握住初枝的手。

初枝不由地点点头说:

“趁现在眼睛还看不见,请小姐再让我好好摸一摸。”

十一

回家途中,正春和礼子心思各异地眺望着小山冈。

池边树丛对面的大礼堂上有个时钟,礼子望着它,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