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脱困境(第2/7页)

“您哥哥真是可喜可贺。成绩是那么优秀,实在太棒了!”

“嗯。”

礼子冷冷地说。

“初枝也非常高兴。因为她眼睛过去一直看不见,所以表示高兴的动作也显得那么可笑,像个孩子似的……”

“真想她啊!为什么不带她一起来呢?初枝,她变了吗?”

“变了!”

阿岛十分肯定地说。

“您哥哥什么都没有提到过吗?”

“哥哥那种人,关于女人的事他什么都不懂。”

“哎哟,那可是没有的事!他的心可细了。”

“我可不知道。怕不会是他的自私任性吧?”

礼子冷漠地说。

“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是的。”

“告诉我!”

然而,那是难以启齿的。

“请您去问您哥哥吧……”

阿岛的声音在颤抖。

“是吗?”

礼子并未显得惊奇。

“这么说来,你就是为了这件事,从长野来东京的了?”

“我并不是怀着十分坚定的信念,能够明确地告诉您就是为了那件事来东京的。”

“如果是那样,你就更坏了。”

“可是……”

“方才突然接到你的电话,我当时就想,会不会是为了那种事情。”

“对不起。为了这种事和小姐见面,无论从顺序或道理来说都是不应该的。但是,一想到初枝将陷入可悲的境地,不知为什么,我只是一心想见到小姐……”

“讨厌,别说了!有什么可哭的,哭什么?”

强烈的愤怒涌上了礼子的心头。

“你说初枝变了,就是指这件事说的?”

阿岛点头。

一种肉体的羞耻感,突然使礼子透不过气来。

“坏母亲,你真是一个坏母亲!”

“初枝还在梳着桃形顶髻么?”

“噢,那是,那是梳头的女人们梳着玩的。”

“看到初枝的来信,我心里感到有些孤单寂寞。让初枝留在店里,我是反对的。因为,她眼睛刚刚复明,她所看到的一切,都不加分辨地认为都是美的。”

“那……”

阿岛语塞了。

“您这番话,对于初枝来说,实在不敢当。但是,她如果能同艺妓们多一些交往,我反而有时会感到轻松的。”

“真烦人!我们不是已经约定把初枝交给我了吗?你可要小心谨慎替我带好她呀!”

阿岛这时才轻松地笑了。

“原想早些去接初枝,但找不到可以安顿初枝的地方。有田那里哥哥又不同意……”

“可是,小姐很快也要举行婚礼了吗?还那么关心初枝。”

“举行不举行还不知道呢。”

“您说什么?”

阿岛抬起头来,脸上不由得现出一副快活的神色。

“听说是一门很好的亲事。”

“全是胡说,你再说些真话好不好!”

“到了我能够说的时候,我会说的。”

“我看你是有点毛病吧!我不想让任何人为我的事操心。”

“是。”

“更重要的是你要照顾好初枝。我也希望让初枝到东京来,可哥哥又是那副样子,靠不住啊!”

礼子说着瞥了阿岛一眼。

“你或许曾经是个坏母亲吧?”

阿岛好像突然被击中要害,脸上一下子失去了血色。

她在拼命地喊叫。

阿岛感到鞭子劈头盖脑地抽打在自己身上,但奇怪的是她心中却觉得无比的舒畅。

礼子好像怀疑是自己为正春和初枝撮合的,但却无法辩解。说是阿岛不在时,正春带走了初枝,或者说初枝只是天真地随他而去。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它只能使阿岛更加难堪。

阿岛被礼子骂做是一个“坏母亲”,这似乎不仅是对初枝而言,同时也包括礼子自己。阿岛只是怀着一种令人心痛的快感默默地听着。

礼子怀着几近憎恶的激愤,怒火中烧。

“你把像初枝那样一个孩子……你想把她怎么样?讨厌,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礼子既不是谴责哥哥正春,又不是庇护初枝。她只是表现出一个被玷污了清白的女人的愤怒。

“初枝竟会那样……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啊!”

“可初枝也已是一个出色的女性了呀!”

阿岛有意嘲讽礼子,但是,在礼子的愤怒当中,仍然包含着倾注给初枝的爱。因而,阿岛又说:

“可是,初枝甚至还不知道为自己的错误而伤心呢!”

“是啊,因为她就是那样的天真。”

礼子仿佛为初枝而害羞似的,双颊泛红。

“哥哥一定要受到严厉的惩罚!”

“惩罚?千万别那么说!”

“那么,我该怎么想呢?为了初枝,怎么办才好呢?结婚吗?”

阿岛低下了头。

“结婚对于初枝来说,大概不合适吧。”

“是,她是一个那么不懂世俗礼仪的女孩……”

“如果认为只要结婚,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男人也未免过于任性自私了。反正我要去见哥哥。”

礼子好像一刻也呆不下去似的,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当阿岛出去送她时,礼子装出一副对阿岛不屑一顾的神情。

阿岛一直到翌日下午,始终坐在旅馆的房间里,等候着礼子的回音。

乘坐夜车的疲劳虽然显现出来了,但总也睡不踏实。

阿岛拿起报纸,上面的字迹马上变得模糊了。想要给初枝写封信,但要说的话总是断断续续地浮现在脑海里。什么事也不想做。

礼子留下的厌恶的感情,使阿岛大伤元气。

甚至正春和初枝间发生的事被礼子识破,都觉得似乎是一种轻率的出丑。

“下次再见面时,是否要使出最后的招数,告诉她,‘你是我的孩子’。”

然而,她又觉得这样的现实,仿佛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虚无飘渺地消失了。

什么地方在燃放焰火,是一个沉闷的春天。

阿岛给圆城寺家挂了电话。

“小姐在家吗?”

“啊,她外出了。”

刹那间阿岛心想,这样反而更好,于是她要求请子爵听电话。

“您是哪一位?”

“阿岛……”

一不留神,竟脱口而出,但她马上便改口说:

“您就说是一个经常受到小姐关照的人。”

阿岛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按着额头,心想:“这下全完了。”

二十年的苦守节操,即将毁于一旦。

电话里传来了子爵的声音:

“喂,喂!哪一位?”

“我是阿岛。”

“啊,哪一位?”

“礼子的母亲。”

“什么?”

“喂,喂,我是阿岛!”

“什么?你到底是谁?”

“我是礼子的母亲。”

“你弄错了吧!”

“我是二十年前同您分手的礼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