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第5/6页)

那刺眼的装束和化妆使房子不敢正眼去看她们。

加奈子站在姐姐后面,亲切地说:

“喝,真是稀客。快上屋里来。够远的吧,没想到吧。冷吧?”

加奈子仍然是那种男孩子讲话的口气。她那和姐姐同样宽宽的额头上直垂着刘海儿,脸上一副使人过目不忘的表情,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行吗?”

房子畏畏缩缩地走进屋里,这才发现两姐妹像是刚刚洗完澡。陈旧的榻榻米上摆着红色的铝制浴盆。盆上搭着粉红色的毛巾。盆里的水还没有倒掉。朱红色的梳妆镜前摆着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化妆瓶子。

房子所熟悉的只有那条脚炉上的被子了。

“新年好。去年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今天我正好休息,就想来看看你们。”

房子刚说完,伸子就快人快语地说道:

“过年好。添麻烦也是互相的嘛。刚才我和加奈子还说到你呢,说小房子现在多孤单啊。你真是什么时候都那么漂亮。看你那双眼睛,真招人啊。你还是一个人住在那儿?那个善良的未来的医生,现在怎么样了?”

房子脸上发红,微微笑了笑。

“我也从那儿搬走了。现在住在‘绿色大吉’的二层。月工资也要给我长的。不过,晚上要干到很晚,而且也很乱,我想再找个地方。真没意思。小和在的时候,要是有现在这么多钱就好了。”

“我说,就这点钱,现在可算不了什么。那医院还没建成呢。你不是说要在那儿工作吗?”

“在医院,我觉得怎么也得会些护理一类的工作。可我什么也不会。”。

加奈子给房子倒了杯煮开的可可,在白面包上切了块奶酪。

“今晚就住在这儿吧。我们马上就该去歌舞厅上班了,12点回来。你钻被窝里睡觉吧。我回来叫你。咱们聊上个通宵。我早晨起得晚,没事儿。我给你带些好吃的,汉堡包、三明治。”

房子犹犹豫豫,不知如何作答。伸子也说:

“要不你和我们一块儿去歌舞厅吧。到那儿看看去。我们还不熟呢,也就是跟着人家学呗。不过,那个歌舞厅还是蛮不错的。走,一块儿到街上走走。这儿很有特色的,在日本很少见的。加奈子说我们这儿算是逃离了日本啦。要是在东京的N町,是绝对想象不到的。不过,也挺好的。我们在这儿谁也不认识,习惯也不相同,就像飘浮在自由上空一样的。真痛快。房子,你也可以到这儿来,只要你愿意……”

伸子和加奈子就要出门了,可身上却穿着与裤子相配的驼色女式短外套。原来她们的裙服都放在了歌舞厅里。

两姐妹身上穿的毛衣、裤子、短外套都是成套的。由此也可以看得出她们两姐妹现在的生活感情。她们还位于新的生活的入口。不过,房子对此却不甚了解。

出于好奇,房子跟着两姐妹向街上走去。

“福生新町,welcome”,福生时入口的拱形牌子上写着英文的标语。寒冷的北风敲打着标语牌,发出冷寂的声响。

街镇的右侧有两三家旅游纪念品店,店里摆着刺绣着龙、樱花的缎子睡衣,仿造的项链等一类物品。街镇的左侧是一排木建筑,像一排盒子似的。这些木建筑的酒店有的刷成了黄颜色,有的漆成了蓝颜色,有的被涂成了土红色。酒店和酒店之间有一块空地。酒店后面是一望无际的田地,田地的对面是渐渐堕入黑暗之中的陡峭的山脉。

在田间小路上,年轻的女人骑着自行车疾驰而去。时而有高级轿车从伸子她们后面开过,顺着坡路向上驶去。

坡上可以看到红色的塔。塔上是樱花造型的霓虹灯。那儿就是伸子、加奈子跳舞的地方,樱桃舞厅。房子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来跳舞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来的都是军官。”

“没出现过恶心的事儿吧。”

“没有。‘樱桃’的品位还是蛮高的。听说也有的地方挺不地道的。可我们就是陪人家跳舞。9点以后,由东京来的舞蹈演员在台上表演。他们演些特技,还有脱衣舞什么的……”

伸子刚讲完,加奈子又补充道:

“我们只是拿佣金,过不了什么好生活。不过,也能对付着过。怎么样,房子,来福生干吧。”

长相相似的人

“樱桃”的门面也十分排场,入口处建了一个宽大的上下车的高台,像大饭店似的。

门厅正面是衣帽间。衣帽间里垂挂着玫瑰色的天鹅绒窗帘,收拾得干干净净。看来现在还没有到正式营业的时间。

从大厅横穿过去,房子她们向舞女的化妆间走去。大厅的墙壁上有许多燃烧着的壁炉,许多侍者在大厅里忙碌着。他们有的擦着地板,有的在往桌上摆着花,显得生气勃勃。

置身在如此气氛之中,房子显得十分生怯。

“就像到了外国似的。”

“对啊。这儿和N町那种乱糟糟的劲儿大不一样吧。这儿就是一座外国的小小孤岛。”

“我回去了。回去在你们家里等你们。”

“再呆会儿,到我们的房间去看看。”

加奈子抓着房子的手腕,说:

“还有时间呢。你要是想回去,我送你一程。”

“要是平时,我们都是从后面的工作人员进出口进出的。今天我们就为了陪你……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朋友们陪我们来参观的。”

在写着“女士房间”的房间前,她们碰见一个侍者。加奈子向他打了个招呼。

那个侍者突然直视着房子。房子抬起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心里顿时涌起波浪。

这个侍者俊美的面容简直和义三一模一样。

房子无法避开这个青年的大胆而粗野的视线。她也用灼人的眼神望着对方。

侍者用颇有些油滑的腔调问道:

“这孩子是新来的?”

“不是。她是我们的朋友。”伸子答道。

“噢。”侍者鼻子哼了一声,把手指的骨节按得发出响声,转身向对面走去。

房子紧紧地攥着加奈子的手腕,像个孩子似的说:“我要回去。”

“嗯?你怎么啦,突然地……行,那咱们就从那儿出去。不过,你可得在我们那儿住啊。”

从单门的舞女进出口来到外面,房子才发现歌舞厅建在这座街镇的最高处。脚下漆黑的田地里吹来猛烈的寒风。从灯光闪烁的街镇驶来的汽车似乎愈来愈多了。奢华的夜晚刚刚拉开大幕。

走到一半,加奈子向房子嘱咐道:

“电灯的开关是上边那个。脚炉里,已经填好了煤球啦,你再加些炭。完了,你就先睡吧。”

房子心不在焉地听着加奈子的话,甚至忘却了自己是在和加奈子一起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