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2/2页)

她卷着乐声、卷着众人的眼神呼吸,卷着太多的东西,可跳得轻巧如燕,肆无忌惮。

没有舞裙、没有妆容,可原来单是一侧裸露的腿,竟能流泻出如此妖娆的神韵。那张并不美艳的脸上甚至连笑容都无,女子漆黑的瞳孔里存不住任何光景,只有她自己。

在无视一切的淡漠之下,她浑身上下散发出了惊人的冷艳。

裙起裙落之间,烛光贪婪地探入其中舔.舐,半裸的左腿由此染上了情.色的光晕,欲隐欲现得叫人难耐。她的每一次抬足都成了勾引,可又那么得高高在上、颐指气使。

她妩媚得纯然,惑人得正大光明,舞步干净利落,不留模糊的暧昧,大大方方、明明白白地展现自己。

当一抹锵然的扫弦收尾,女子驻足,平沙落雁停在了张开的伞旁。

长发如羽落下,一半垂在腰侧,一半披在了纤细的背上。

那发不是发,是霓裳羽衣;那伞也不是伞,是开在佳人身旁的灼灼牡丹。

筝的声音歇了,悠扬的古琴随之流淌。硫潋反身下腰,万千青丝徐徐滑落于地,那发丝摇曳,晃出了温润的水光,如溪水潺潺,油纸伞温和地身前摆转。

她跪在了地上,反折了细腰,和之前的疾风骤雨不同,这会儿的舞带着江南细雨的缠绵,配着丝丝入扣的乐声,她舞得缱绻柔和、春情融融,偏偏脸上还是一片平静。

她不管看舞的是何人,她要看客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姿;她也不管鸣奏的是何曲,她要乐声迁就着她的舞步。

这是何等的蛮横霸道。

即使站在了人群中,可她只在乎自己、只顾及自己的美态。

凉环咬唇,她默默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不必再看了,她懂得硫潋的意思。

她一路低着头,直到伴袖楼的后廊处才停了下来。这里少有人来,像是一层结界,身后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身前是清冷的水夜,渺无人烟。

她蹲在了走廊的外侧,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在汩汩的水声中,再也忍不住哭了出声。

十八这年,她以为她遇见了自己的良人;十八这年,她将一个女子能有的爱悉数给了他;十八这年,有人死在了自己眼前。

她哭得撕心肺裂,以至于没有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

待凉环喘息着擦拭眼泪时才发现身边突然多了个人,把她吓得差点落进水里。

透着浓厚的泪雾,凉环看清了来人的面庞,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更不知道该如何说,只能匆忙地擦掉了脸上的泪,扭过了头去。

她蹲在地上,硫潋站在她身旁,风一过,女子撕裂的二破裙微微扬起,露出了里面修长笔直的腿——还有贴在大腿根处的一圈黑色的柳叶刀刀带。

夜风习习,半晌,还是硫潋先开了口,她道,“姐姐很担心你,这几日晚上都在三楼看你。”

凉环扯了扯嘴角,她通红的眼睛里只剩下自嘲鄙夷,“我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何必在乎我。”

“若真是这般,你不会急着想要报答姐姐。”硫潋低头,望向了脚边的女子,即便在黑暗的夜色中,她头上的金饰也闪闪发亮着。

“你从来不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打扮,今日的酒席,你是想多招揽些客人。”

凉环鼻尖一酸,死死咬着牙也没能止住身体轻颤了一下。

硫潋见此,回正了头,和她一道望着夜水。

良久,她开口道,“姐姐给了你七日的假,她如今不缺钱。”

她缺的是凉环。

说完,硫潋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不过走出了三步远,她的身后便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呜咽,女子将脸埋进了膝盖,那些压抑不住的情绪挤挤挨挨地汇集在了一起,最终涌出了眼眶。

过了走廊的转角,硫潋靠在了墙后,她抱着双臂,和这片无人的夜色一起,倾听了半宿的哭泣。